凌霄白天回学校,在图书馆什么对论文有价值的资料都没检索出来。
她满脑子都是黎楠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冬天的天儿黑的早,她回到老屋的时候,已经是漫天星光。
她绕到老屋后院找小北。
找小北的姿势,永远跟找别的猫不一样。
找别的猫,好歹还得低头先从地面、桌子底下等犄角旮旯开始;可是找小北的话,永远都不需要低头,只需要高高仰头向上——
牠永远站在最高处。
斜坡屋顶,小北傲然而立,俯瞰着这一片新的江山。
星河在牠背后无声璀璨。
凌霄没叫牠下来,只是这么站着,高高仰头看着牠。
这时候忽然想起她曾经对小北那“小没良心”的最初观感——因为牠总是高高在上地站着啊,即便是对她,也总是保持相当的距离感,让她没办法主动走近牠。
她当年就觉得,这高高在上的小冰山,真跟没生命似的哎,冰冷成这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是,她跟牠之间确实也有过那么多温暖的回忆。
当牠肯自己跳下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牠就又是暖心又黏人的——尽管牠那种黏人也是端着架子的,从来做不到像小梨它们那么柔软,不过傲娇的黏人也是黏人啊。
所以她就也把当初牠是“像是没生命”似的这种观感给自己推翻了,修正了,忘记了。
可是听过了黎楠的话,此时再看过去……那种回忆就一点一点地苏醒了过来。
记忆缓缓流转,像冬夜里呵出的热气,漫成白烟,袅袅散远。
她想起当年她曾经以为错过的那只小猫,她曾经一直记得它已经丧生在了车轮之下,她记得那么清晰,她曾经为了那小猫的丧生而那么悲伤地大哭……
可是后来侯叔却告诉她,就是他将那小猫救活了。它非但没有真的葬身车轮之下,甚至它还一直陪伴了她很多年……
侯叔的话,便也的确帮她将曾经与一只猫说心里悄悄话的记忆片段连接了起来。
然后,那中间却终究还是断掉了,断在爸妈出事的前后。
那只猫消失不见了,然后——北辰出现了。
再然后,爸妈出事,北辰也离开海市,回了大西北去,然后一起丧生在了大沙漠里……
她的整个人生就都在那时候被割断了。
等她再“复苏”,是已经上了传媒学院,然后就又在摘星城里遇见了小北……
那些“断点”和“接续”,她从前都并未将它们摆在一起仔细思考过,可是今天,那一切却忽然在她眼前,彼此连缀在了一块儿。
她抬起左手腕。
——就好像她手腕上的手链啊。
原本好像并无关联的一个一个记忆点,若寻到合适的穿线,它们便会被连缀成一个完美的整体,散发出璀璨的光。
她轻轻闭上眼,脑海中乱云飞渡。
是她受了黎楠的“故事”影响吗?还是说,她在冥冥之中,终于捉住了一丝真相?
可是这些,又哪里是她一个凡夫俗子能自己参得透的?
她甩甩头,还是直接进屋,脱了外衣,钻进了被窝里去。
“醒醒,小姑娘醒醒……”有人摇晃她,耳边也好吵啊。
她疲惫地睁开眼——
眼前是少说也有一二十张脸,将她给团团围住,只剩下一丢丢的天空,偏还是阳光从那缝隙里凌空而下,晃着她的眼。
她眨眼,躲开阳光的直射。
“小姑娘你醒了?没事了,没事了……”人群几乎是欢呼起来。
她愣怔回望,才发现自己又是躺在火车站的月台上。
她又堕入梦里了。
她便忙回头看身边——少年清澈如高远碧空的脸,穿过刺眼的金色阳光,一点一点映入她眼底,再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她不记得自己当年是什么表情,可是这一刻,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北辰?是你么?”
他对她微笑,少年的脸白皙得几乎有透明的感觉。
可是他对她微笑过之后,还来不及说话,就——倒在了地上。
“北辰,你怎么了?!”
她忘了自己两分钟前还是昏迷的,原地就蹦起来,一只没了拖鞋的脚光着踩在被午后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月台上,尖叫着反抱住了少年颀长的身子。
“……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啊。那圆木眼看着都向你砸过来,是这个孩子飞奔过来,用他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你。你只是吓晕过去了,其实没被砸到,可是这个孩子后背却是结结实实地被砸中了啊。”有个大叔叹息着为她解惑。
她慌乱起来,“那,你们怎么不打120叫救护车,怎么还眼睁睁看着他在这儿啊?”
大叔看她一眼,“是这孩子一直抱着你,不肯撒手。我们就都瞧出来他是非要等你醒过来不可……现在你醒了,他才放心地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