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聚餐好歹算是有惊无险。
毕竟他们面对的还都是同为训练生的年轻小孩儿。
大男生们大多数还都是爱玩爱闹、心无城府的,就算被星回说了,却也多数都没往心里去,只当一场玩闹,笑过之后就过了。
他们中的多数还特地在聚餐的时候,跑到星回桌上向他敬饮料赔礼。有黎楠、戴昴他们帮衬着,人多,话就也容易说开,所以就算是星回,后来也都跟人家好几个喝了交杯了,最后搭着膀子玩儿成一团。
就算小孩儿里也有存心眼儿的,但是他们自身的分量在圈里还是轻,影响不至于太大。
凌霄接下来要担心的,则是第二天的媒体见面会。
如今所有节目都要靠媒体的推波助澜,甚至能不能得到媒体的好感,有可能会直接决定一个训练生能不能在这个节目里走得更远,乃至最后的成团出道。
所以节目组在训练生们初测评之前,就先安排一波媒体见面会,这几乎是让媒体的取向来帮着节目筛一遍人了——残酷的是,也许训练生们的实力都没有能取得媒体好感更重要。
星回的性子,他得罪同龄的大男孩们没关系,他们可以心无城府;可是媒体,怎么可能?
哪个媒体心无城府?哪个媒体是得罪得起的?
若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没人是他们的对手。况且他们才掌握着发声的渠道。
更何况,现在的媒体,哪个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一旦有个炒点,他们绝对炒到再榨不出半点油星儿来才肯撒手的。
一想这个,当晚凌霄都睡不着了。
再加上这是在飞天城的第一个晚上,床铺和寝具都是陌生的,更何况从地理区域划分,这里是大西北,而海市是东边沿海啊,地理和气候都不一样。
还有,她身边还有二条、窦蔻和瓜片三个室友呢。
凌霄越是失眠,就交感神经越是兴奋,然后越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最终的结果就是,头痛欲裂。
她没办法,还是悄悄起身,裹了毯子走出门去。
门外长廊幽深静谧,远处是小小阳台,西北苍凉的月光从阳台的窗子照进来,一片截然的黑白交织。
她便走到阳台去。
西北冬夜的风,一点都不遮掩地寒冽。
她打了个哆嗦,清醒了许多。
虽然冷,可是之前交感神经那种突突跳着的烦躁感,却被一洗而净。
抚栏远眺,这西北苍凉的冬夜啊……
她今晚难眠,其实还有一个缘由,就是这苍凉的大西北,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爸和妈。
小时候那么多年,她无数次请求爸妈,想来看他们。
可是他们都劝阻了她,他们说路途遥远,叫她一个小女孩儿家的千里跋涉,他们不放心;他们说的更多的,也是这大西北的条件太艰苦,除了交通和生活都不方便之外,就是这里的气候也会让她难适应。
她轻轻闭上眼。
可是今天,她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里虽然现在已经开发成了旅游城市,还有影视拍摄基地,可是遥远的当年,这里也曾经是荒凉之地……那这里,应该与当年爸妈工作过的地方有着许多的相似。
这通天贯的浩荡长风,这远通古今的苍凉明月,当年必定也曾经这样地照耀在爸妈的眼底。
还有,北辰啊。
不知是不是大西北的朔风凛冽,又或者是大西北的工业污染少,所以这里的星空,远比东部城市的更加清晰。
头顶的星,再不是城市里的一点一点,而是密密麻麻,叫人不敢仰头细看,否则会当场发作密集恐惧症……
甚至,会因为视觉产生的眩晕感之下,觉得那漫天的星,真的是沿着一个既定的方向流转的,所以古人所说“星河”一词,固不虚也。
这样密集而流动的星河之中,唯有一颗,永不迷途,仿佛定在北方天际,亘古永恒。
那就是,北辰啊。
“……屯老冒儿进城,腰扎麻绳。看场电影,不知道啥名;喝瓶汽水,不知道退瓶儿。”
耳边忽然响起小孩儿的歌谣声。童声朗朗,却是骂人的。
她登时一惊,不管不顾便推开门冲出去——
老街,银杏,金叶如蝶。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小孩儿站在街上,依旧穿着那二十年前款式的蓝色两道杠的校服,脚上黄胶鞋,身上挎军用书包。
一群街上的小孩儿绕着他跑,边跑边唱,边盯着他笑。
她急了,冲过去,冲那帮小孩儿吼,“再唱一句试试?”
小孩儿都被吓住了,看她一眼,然后撒丫子四散跑了。
她扭头看,可是那小孩儿——明明那么高,她只能到他肩膀,却半点不知道自保,甚至,还站在原地,笑。
她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回身冲他喊,“你傻啊?你不知道他们在骂你?你怎么由得他们骂,你还笑?”
她忍住了一句话,“你还要不要脸啊?”
可是他依旧笑意未减,一双眼亮晶晶地,像是藏着星星。
“……他们都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吧?他们拦住我,说要给我唱歌谣,我怎么能不听呢?而且,我是真的觉得挺好听的呀。”
她有一种一腔好意错付了的懊恼。
“……对对对,你就喜欢别人排着队骂你,你就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