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年她听见的那声“傻样儿”,是他说的。
他其实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只是她看不见他。
他知道她心中对那一声“傻样儿”一直都存有疑惑。
可是……他还是不想告诉她。
至少,暂时不想。
其实,他那时脱口而出这句“傻样儿”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她会听见。
他们,本处于不同的时空里。
就算他能听得见她的声音,可是她是不应该听见他的声音的。
毕竟,他们的体质是不同的,他可以安全地穿越时空的界限,而她是不可以的。
物质的世界,便有物质的壁垒,不同的时空之间,注定存在不同的引力场。
尤其是这种要逆转时间线的时空,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就更是生命的禁区。
没有他们这样的人来豁出自己的性命带领和守护,她进来的瞬间,就早已粉身碎骨,甚至——全身肌骨全都在引力差的作用下,碎成齑粉了。
所以,原本他说出那声“傻样儿”的时候,是全无负担的,因为以为她听不见嘛;可是他却看见她霍地抬眸,向他所在的位置看过来的时候……
他吓得,几乎当场心脏偷停。
妈呀,他真是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害怕过,他也更是怎么都没想到,他平生最大的恐怖经历竟然是来自于她!
他傻了,别说百思不得其解,他当时是亿思都不得其解啊!
他就在这样脑筋急转弯的时刻,因为全部注意力都在急转弯呢,所以——
他都没察觉到他自己已经趴地上了。
这真的是“吓趴下了”吧?
还是被她。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更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刨土。
面前,鼻子尖儿底下,已经堆了一个小堆。
当时要是手边一三根香的话,他都够给自己祭奠一波的了。
回想到那一幕,尽管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可是他还是害臊地红了脸。
然后——
他不由得偏首,望向身边。
“嘁……”
一声安静的微笑,破开时空,袅袅传来。
此时他的眼前虽然没有那个人影,可是他眯起眼来,在睫毛与视线的夹缝之间,迷蒙恍惚,仿佛还能看见那个人的影子。
他无奈垂眸看他。
“还说她傻?你分明比她还傻啊……”
那时的他高高仰头看着那个人,想要替自己分辩。
可是他却话到嘴边都张不开嘴了。
也是,她不过是用脚踢落叶,他就说她傻了;可是他自己呢,现在是趴地下,刨起一堆土了都……
他还怎么不是比她更傻?
不过他的性子可不是容易服输的,老爷子说过,他这个孩子便是无理都要辩三分,最是闹腾人不过。
所以当时的他翻了翻眼皮,不但没有半点理屈词穷,反倒立即就找到了反击的点。
“……那你难道不傻么?”
他瞪着那个人,“你看你,心里不舒服,只懂从家里跑出来么?”
“跑就跑吧,还只穿一件白衬衫,而且头发还都滴着水……好好好,我知道你反正也冻不坏,所以这一趴可以算作是苦肉计,故意想让她担心你,是不是?可是人家都追出来了,你却躲起来不敢见人了,这又算什么啊?”
他看见那个人嘴角嗫嚅。
他知道,他成功地刺到那个家伙了。
他便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我跟你说啊,如果喜欢一个人呢,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那个家伙仿佛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他。
他白了那个家伙一眼,“干嘛?该不会,你现在还不知道你是在喜欢她?!我说你这个家伙,真是在沙漠里呆的时间长,脑袋里灌满了沙子是不是?”
那个家伙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便又叹口气,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
“不过你放心啦,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我反正一定不会把你喜欢她的事告诉给任何人的。相反,我还会帮你保守秘密……不让家里那些老家伙知道!”
他看见那个家伙面色红了起来。
他转开头去,静静凝视她的方向。
“你也别太高兴,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你。”
他冲她那边抬了抬下巴。
“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谁让他是比那个家伙更早认识她,也更早来到她身边的呢?
谁让他,听见过她这些年的倾诉,知道她的孤单,知道她希望有个人陪伴她……
那么好吧。
他突然伸腿,踹了那个家伙一脚。
“还发什么傻啊?你快去啊。她等你都等了这么久。”
“就算你不冷,她也会冷了!”
他一脚就将那个家伙踹出了藏身的“壳”。
那个家伙愣怔一下,仿佛没想明白他怎么能做到一脚就把他给踹出去的。
可是他却懒得看了,打着呵欠转过身去,自己迈着小方步,一步一步地走了。
朝着——背离她和那个家伙的方向。
一路不再回头,绝对不再看一眼。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反正,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乖乖回家,走进那一线天的山洞里,乖乖坐在椅子上,抬头静静望住那亘古不动的星盘。
保证它,没有一丝的扰动。
次日醒来,凌霄莫名觉得自己元气满满。
她弓弓手臂,甚至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呼,她也没喝啥气泡水呀,咋就这么元气少女了捏?
——以前每次,梦到北辰,她醒来都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难受。就算不表现出来,那种感觉也会深深刻在肌骨里,就有点像星回所说的那种跨越时空的粉身碎骨感。
可是今天,莫名地,竟然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