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如如是说:“论起心狠……我不及父皇千万分之一。”
赵溧阳抿了抿唇,不敢擅自接话。
赵贞如此刻浑身散发着一种悲凉之气,他微微一笑,眼底却有一抹自嘲和荒凉,“小六啊,四哥的身边只有你啊。”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苍凉,仿佛千山过境,独他一人。
赵溧阳的心,终究是软了下来。
其实赵贞如对她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他就是很单纯的利用她,利用她去斗风家,利用她去夺得大位。她是他在深宫里最安全,也是最大的一个眼线。
赵溧阳经常这样想着,人应该多一些感恩,当初要不是赵贞如,她和小桐早就饿死冻死。那年南方发了水灾,粮食短缺,爹娘饿死,她抱着小桐一路往大魏富裕的地方流亡。
乱世之中,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如何能生存下去。
赵溧阳见过太多清白人家的女子落入风尘,从此萧郎是故人,在风尘道里永不超生。
要不是赵贞如,她和小桐不会活到现在。
赵溧阳虽和小桐相隔千山万水,可她活着,小桐也活着,那就够了。
只要活着,便总有一天能相见的。
于是赵溧阳的心软了一大半,便也不再气他了。
赵贞如就是这样的,对外人如沐春风,却常朝她发脾气,也许是因为如他所说,他很信任自己。
“走吧,该回去了,别叫人发现了。”赵贞如这样说着,随后站起身来,向她伸出手。
赵贞如人生得好看,手指也格外好看,修长有力,白皙如玉,根根指节分明。
他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
纵使知道前面可能刀山火海,可当他伸出手的那瞬,赵溧阳竟只能认命般的拉住他的手。
果然不出赵贞如所料,第二天王府周边的人全部撤去。
四嫂难得一见满脸喜色,这一撤兵,代表着风头过去,柳暗花明。
最凶险的,已经过去了。
可这喜悦并未维持多久,王府侧门边上出现了一顶软轿,四个轿夫看起来孔武有力训练有素,领头的是个皮肤白净斯文的老者,孟芊远远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阉人。
孟芊不敢怠慢,还未走近,那太监却已经认出了她,很是和蔼道:“四王妃有礼。皇上皇后挂念六公主,让老臣来接六公主回宫,还请四王妃给与方便。”
孟芊心中盘旋,有些惧意。
父皇果然是手眼通天,一切都瞒不过他。
孟芊将消息带到的时候,反而是赵溧阳比较惊讶,“父皇发现你王府里的密道了?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知道我藏在这里。”
赵贞如摇头,面上有清冷了然的笑,“我跟他说了,你在我手上。”
赵溧阳惊道:“你竟然…敢威胁父皇?”
“做儿子的受了委屈,自然想着发泄一番,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不是吗?”
赵溧阳和孟芊听得心惊,赵贞如真是每时每刻都在算计,不止是赵溧阳,还包括自己的父亲。
赵贞如却只是朝她挥了挥手,“小六,你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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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溧阳回了宫。
母后和大哥都在,似一直在等着她。
见她回来两人才安心,大哥赵贞吉上上下下打量她,脸上焦急之色未退,斥责道:“赵小六,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大半夜跑到牢房里去?”
赵溧阳自知理亏,不敢多言。
母后便瞪了一眼大哥,“声音小点,小心吓着你妹妹。”
赵贞吉道:“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母后挥挥手,屋子里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守在院子外。
等屋子里只剩了他们三人,母后才道:“你大哥说的是,你一个姑娘家,大半夜的去牢房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母后这几日提心吊胆,生怕赵贞如真的穷途末路拿你开刀,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个四哥是个什么样的……”
大哥却很谨慎的阻止了母后接下去的话,他只低声提醒了一句,“母后,慎言。”
母后叹息一声,咬唇不语,眼底有汹涌的恨意。
赵溧阳便道:“母后,大哥,溧阳只是气不过想要找四哥理论罢了。他敢做出弑君的事情来,我就要去骂醒他,谁知却……”
赵溧阳欲说还休,低下头去。
“回来了就好,四弟没有让你受委屈吧?”赵贞吉关切的拉着她坐下,嘘寒问暖,随后又想起了那一夜追杀之际赵贞如竟拿赵溧阳挡刀之事,赵贞吉终究是没忍住,重重的拍了一下梨花木椅扶手,“好个赵老四,竟连亲妹妹也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