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很是艰难的走到了案几旁边,双手颤颤,扯过了一张明黄的空白圣旨。
烛火跳动,透着股子不安。
雨声丝丝,让皇宫的夜愈发深沉。
赵溧阳心头猛跳,见父皇开始铺开圣旨,而许实已经弓身在一旁研磨,便问道:“父皇……你要做什么?”
“小六……你放心……父皇就是死……也不会让赵贞如如愿……”
父皇说完这话,握住一支狼毫。
他没有力气了,写一个字需停留片刻,他的手抖得厉害,险些握不住笔,墨在黄布上晕开,隐约可见父皇写字时候的力度。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写完了那张圣旨。
赵溧阳凑过去一看圣旨的内容,不由惊呼一声,“父皇……你要传位给三哥?”
三哥是什么人?
三哥赵贞昌自幼体弱多病,汤药不断。
就算不说那副先天不足的身子,可是赵贞昌遇事畏畏缩缩,胆小怕事,一双眼珠子随时都在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不像是皇子,更像寄人篱下的表亲。
更何况他那个不成器的生母丽妃娘娘,整日诗书不通,却又酷爱搬弄是非。
赵溧阳一惊,手指覆在圣旨上那“赵贞昌”三个字上,不由重重呼吸一声,“父皇,三哥胆小怯懦,如何能成大事?”
父皇深深看她一眼,老泪纵横,似悔似恨,又似无奈,“小六……你不明白……父皇也没有选择……”
赵溧阳俯身跪拜,双手交叠置于额间,终究是没忍住,问道:“父皇……父皇是不是从来不曾考虑过……四哥?”
父皇闻言,身子一软,竟好似瘫倒在木椅之中。
他颓然的闭了闭眼睛,眼中一抹灼灼的恨意,有些恍恍惚惚的说道:“朕没能早些杀了他……才酿下今日这样的大错…终究是朕轻敌了…”
赵溧阳越听越觉得心惊,她抓着父皇的手,有些惊惧,“父皇……为什么……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父皇不再言语,他费力的撑着,方才刚才写那道圣旨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只能有气无力的喘息着,盖下印章后,许实公公卷起了圣旨。
父皇将圣旨交到她手里,重重的握着她的手。
他枯瘦的手指像是枯树枝,有些粗糙的感觉。
赵溧阳只觉得手中捧着重若千斤的东西。
“小六……你且记着……要是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把这道圣旨拿出来……”
赵溧阳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大魏皇朝最尊贵的男人,轻咬下唇,“父皇……这样的重担……儿臣……儿臣……怕……”
“小六,父皇已经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托付了……”父皇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仿佛预见了些什么,他扭头看向外面院子里跪着的宫女太监们,声音变得无比的苍老和凄凉,“这些个在朕身边服侍的人,朕都已经快不认识了……”
赵溧阳不再接话,一双眼睛只是看着那道明黄色的卷轴。
心头有些不安、害怕、惶恐,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这洪流席卷。
她还能做什么,除了看见一个个的人在她面前死去,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六……这个东西藏好了……朕就将江山交到你手里了。”
父皇这样说着,随后整个身子一松,再度昏了过去,整个人直接倒在了案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