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远远看了一眼湖边站在的六公主,拉扯了一下觅秀,小声嘱咐道:“公主这几日心情不好……你别气她……”
觅秀“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便朝着赵溧阳走了过去。
赵溧阳听见动静,心里微微诧异。
锦儿不会有这么重的脚步声。
更何况这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一见她落魄了,全都绕着她走。
她扭头,便看见了觅秀的脸。
她仍是那样简单的发饰和衣着,她不喜欢穿女子的襦裙,经常穿着沉色的男子样式的服饰,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十分利落。
不过此刻觅秀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身上有泥巴印子,长靴上沾着一片叶子,她的衣襟略有些凌乱,皱巴巴的。
觅秀向来不在乎仪容,但是赵溧阳斜眼看了一下,便知觅秀又去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有些嘲讽之意。
觅秀仿佛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许她看懂了,但是也不怎么在乎。
她一如往常一般直接,上前便问:“上次你说要我帮你杀一个人?”
赵溧阳偏头,风吹起她额前的发,她的眼底有着深不见底的寒气,“你知道吗,付太医的妻女来过宫里,找到我,问我可曾见过付太医。我是那晚最后见到他的人,我知道他死了,可我却不能告诉他的家人他死了。”
觅秀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问道:“那你要杀谁?”
赵溧阳神情微愣,随后有些不可置信的喉头一滚,像看着鬼一样看着觅秀,道:“你见过付太医的妻女吗?他妻子还很年轻,女儿不过两三岁,很是可爱。他们生活并不像其他人家宽裕,到处花钱托人找了关系,才找到了我。”
觅秀眉头轻皱,很不理解赵溧阳此刻眼底的神情,她认真想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公主是想知道付太医的尸体去哪里了?”
于是觅秀上前一步,指了指平静无波的湖面,眼底没有半点情绪起伏,“他在水底下。”
赵溧阳呼吸一窒,双手紧紧握住,双眸死死看着那滩湖水。
她有时候真的很想给觅秀两个耳光,为她的淡然和毫不在乎。
可是她知道,觅秀就是这样的人。
就算她狠狠扇觅秀的耳光,觅秀也不会明白她的悲伤和愤怒从何而来。
因为觅秀是一个神奇的人,她能自动屏蔽掉所有的情感,只按照赵贞如说的话行事。
就算是斩落万千人的头颅在脚下,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赵溧阳突然觉得心里很堵,仿佛所有的情绪堆在了心口,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她看着觅秀,语气听不出嘲讽还是其他,反而透着股子平静的苍凉。
“觅秀,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羡慕你。我要是能像你一样活着,我便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
赵溧阳看见觅秀脸色又露出了那种不解的眼神。
赵溧阳唇边扯出一抹冷笑,再看湖时,竟仿佛觉得付太医正在水底下盯着自己。
她想起付太医妻子那殷切焦急的眼神,一时觉得浑身发寒。
她可以说服自己,其他人是因为赵贞如而死的。
可是付太医却是真的因她而死。
想到此处,赵溧阳只觉得心中一痛,双眼泛起迷蒙的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