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溧阳一惊,眉梢挑起,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是说…嫂嫂给我送嫁妆来了?怎么可能?”
自从大哥死后,嫂子过得艰难,她已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给她准备嫁妆?
锦儿笑着重重的点头,“您快出来点点!”
二姐也笑道:“瞧这丫头给高兴的,完全没了平日里稳重的样儿。六妹,看来你有个好大嫂。这不刚好化解了你的困境?”
“出去看看。”
赵溧阳拉着二姐往外走,果然看见长乐宫门外整整齐齐的停着十辆马车。十辆马车上全都以红绸束之,车厢里无数珍宝、绫罗绸缎、翡翠珍珠等,明晃晃的一大片,洋洋洒洒的摆在宫道上,看着一大片,奢华无比。
赵溧阳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她当下惊呼一声,身边二姐语气颇为羡慕道:“大嫂真是好大的手笔啊……王府的日子艰难,也不知她哪里凑足的这么多的嫁妆?”
说起大哥二字,二姐眼眶有些红,“大哥果然是最疼你的。”
崔嬷嬷拿着礼单上前,冲她福了福身,“见过两位公主。”
“嬷嬷快快免礼。”赵溧阳虚扶了一把,将嬷嬷拉到一侧,低声道,“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崔嬷嬷将礼单塞到她手里,笑着回道:“我家娘娘说,殿下出嫁本应该她这个嫂嫂打理出嫁事宜,但她现在身子不方便,实在是不方便出府,就派了王府里的几个老人来帮着打理。这些嫁妆…就算是王府的一点心意……”
赵溧阳知道受风家牵连,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连忙道:“这怎么行呢,将来明珠还要出嫁,王府里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这吃穿用度哪一项不需要银钱——”
崔嬷嬷打断她的话道:“娘娘知道殿下不同意,便让老奴转告一句话。”
崔嬷嬷清了清嗓,站直身子,一字一句道:“这些嫁妆是王爷在的时候就准备好了的,你若不要,难道准备空着手嫁入婆家吗?罗家簪缨世家,即使嘴上不说,日后过了门也会轻视你。再说就算风家不在了,你还有嫂嫂,总不能叫你成个亲还要被人笑话,那王爷的面子往哪儿搁?你是想让我死了去底下被你大哥骂是不是?”
赵溧阳心底一酸,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原来大哥…竟早就想到这里,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她的嫁妆。
赵溧阳眼眶红红,险些哭出声来,她手里拿着礼单,只觉得手中千斤万斤之重。
她在心里轻轻的唤了一声“大哥”,随后双眸微闭,面露痛苦之色。
崔嬷嬷连忙道:“殿下,这是天大的喜事儿,您可千万别哭。您嫁了罗家,好好过日子就算是对王妃的报答了。”
赵溧阳点头,“多谢崔嬷嬷。”
这嫁娶之事,有了几位老嬷嬷的帮忙,进展得很是顺利。
六礼、嫁衣、宾客名单等,不出几日全部敲定。
暖月阁内。
几个太监正低着头抬着春露撵往暖月阁去。
那里是陛下的寝宫。
凡是首次承恩的女子,便要在暖月阁内洗身、沐浴、焚香后,并经老嬷嬷训导之后,方能一睹龙颜。
梁贵人将身子洗净了,几个宫女捧来熏香,细细的将衣衫和身子上的味道去除。她身着一身有近乎无的薄纱,衣袍宽大,腰间只一根系带,若隐若现的露出雪白的肌肤来。屋子里地龙正旺,并不觉得寒冷,她在地板上赤足缓行,聆听了老嬷嬷的教诲后,便被宫人们领着去了暖月阁最中央的房子。
太监弓着身子说道:“贵人,请在床上躺下,外间若有铃响,便代表陛下来了,您请做好承恩准备。”
“我知道了。”梁贵人便掀开锦被,自己钻了进去,瞪大一双杏目般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着,眼底满是不可掩饰的兴奋和得意。
两个月了,她入宫已经两个月了。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爬上龙床。
她甚至开始以为陛下是厌恶她的,可阿娘说既然入了宫,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又怎么才这凶险万分的后宫里生存下去?更何况新帝登基,前朝里还一堆紧急事情没有处理,她没有受宠,可后宫里新进的几位娘娘不都还没有侍宠吗?
梁贵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方才嬷嬷教导的那些话,虽说进宫前阿娘也旁敲侧击的提点过,却不如嬷嬷说得露骨。于是梁贵人的脸绯红,眼睛亮晶晶的,竟觉得身子有些燥热起来。
只要她受了宠,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娘娘。凭借梁家的势力,她也不会在贵人的位置上停留很长时间。
梁贵人这样想着,就听见外面铃铛声清脆的想了一下。
她脸色红彤彤的,偏头,一双眼睛期盼的望着玉帘之外那渐渐逼近的高大身影。
她的心也紧张到了极点。
玉帘声动,帘子被人掀开,露出赵贞如的脸。
可惜赵贞如看见她眼底没有一点动容,反而阴沉着脸,沉声道:“谁允许你爬上朕的床的?”
梁贵人惊呆了,她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瞪大了眸子,猛地一下连话也说不清楚,“陛下…是内务太监让臣妾…让臣妾在这里等您的。”
“下去!”赵贞如伸手很是粗鲁的掀开了被子,梁贵人吓得脸色一白,险些滚落下床,她看着赵贞如铁青的脸色,连忙磕头请罪道:“臣妾该死…臣妾该死……臣妾并非有意冒犯陛下…只是这是臣妾第一次侍寝…臣妾太过紧张——”
赵贞如盯着她冷笑一声,红唇轻启,眼底里寒芒灼灼,“谁告诉你,你是来侍寝的?”
梁贵人身子一僵,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既然被抬进了暖月阁,怎么会不是来侍寝的?
既然不是来侍寝的,那宣她做什么?
梁贵人看着那人淡然冷漠的眼神,一时反应不过来,“那臣妾……”
“朕累了,要休息了。”赵贞如兀自将外衫脱去,躺在床上,阖上眼睛开始入睡。
梁贵人欲言又止,脑子里乱做一团,她又羞又怕,只恨不得快些离开这个地方,便道:“既然陛下累了,那臣妾就——”
“不用。”赵贞如声音淡淡的,居高临下之中带着一股寒意,“你跪着。”
梁贵人此刻脸色瞬间煞白,似明白了什么,连忙再次磕头道:“陛下…臣妾愚钝……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陛下明示……”
无论梁贵人说些什么,赵贞如却已经闭上双眸入睡。
他的床榻面前,跪着一个人。
那人身着薄纱,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灯火之下,头发披散下来,妆容精致无比,显然是精心装扮而来。可此刻,她眼底满是泪痕,胸脯起伏,跪在冰冷的大殿之中,反而显得更加狼狈。
灯火晃动,四下无人,寂静无比。
忽明忽暗的灯火映在她的脸上,她的眼泪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