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延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只剩最后这个汤,是用来准备晚餐的,要熬很久。
他算好了时间,一会儿关火,下午三点钟左右再开火慢慢熬,等秦落烟一回来就可以关火用餐了。
梁曳[我去晒衣服。]
沐延打算解围裙,“不是跟你说了衣服一会儿我弄就好了,你快去沙发那好好休息,我去晾衣服。”
梁曳拽住沐延胳膊,摆摆手,[你也忙了一上午了,我来就好。]
沐延小脾气上来了,“我都好久没工作了,在家本来就无聊,你还抢我的这点家务。”
梁曳无奈笑笑[因为你要养病啊,你才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太累。]
沐延也不是那种容易生气的人,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吵架,“好吧好吧,我问问七七,看她那朋友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秦落烟这边很快就收到了短信,此时他们已经坐上了出租车。
“麻烦把我们送到xx桥那里。”
“白白,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温白心跳地厉害,攥紧掌心搓动着。
这样亲昵的称呼,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
他摇摇头,“没有。”
秦落烟低头回复消息。
温白失神看着她的侧颜,想要不断靠近她,再靠得更近些。
“嗯......你不发个短信给你家人吗?一整天不回去,他们会担心吧?”秦落烟想了想提醒道。
温白伸手想要偷偷去碰秦落烟的手一顿,他抬眸摇摇头,梗着喉咙。
“不必,他们不会在意。”
那温柔的眸子里像是有什么突然被打碎。
秦落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沉默片刻,最后道:“需要我握着你的手吗?”
温白眼神一亮,小心翼翼地探出手。
秦落烟看向车窗外。
冷风打在玻璃上,谁都没再讲话。
混杂的思绪揉成一团浆糊,想思考,想寻找结果,却一片空白。
沐延梁曳是合租,秦落烟住在他们旁边,平时三个人都挺忙的,几乎都是在一起点外卖。
因为沐延生病的原因,在家担任起了三人的伙食。
秦落烟也直接停下手头工作,偶尔和沐延逛逛街,顺便自己也放松一下。
因为她明白,沐延的病拖不了多久。
从下周起,梁曳会休一段长假,带沐延去国外,秦落烟想跟过去。
第一次被拒绝。
她彻底明白,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突然之间,她有些恍惚,回想起三人刚认识的时候,大家第一次在养老院工作。
他们陪老人聊天,陪老人晒太阳,帮老人打扫房间,帮老人洗衣做饭,大家渐渐熟悉。
在工作到第二十七天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迎来一个人的死亡。
是江爷爷,是个性格乐观的老人,经常给他们讲他和妻子相爱的旧事。
从心动讲到结婚,又从结婚讲到离世,一遍又一遍,偶尔会忘记一些细节,但他记得他的妻子爱吃那酸酸的李子,他记得他的妻子晚上做好晚饭等他回家,他说他的妻子记忆力越来越差,临走前把他给忘了。
他还说,他妻子忘记他后总说,“我丈夫这个点快下班了,我得去窗户那看着,他每次到楼下的时候都得跟我笑着挥挥手。”
那天,江爷爷终于坚持不住离开了,他说,“这辈子都值了。”
那天很吵,知了一直在叫。
他们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只是眼睛红了,不停地流着眼泪,很烫。
后来,熟悉的老人相继离世,又有很多老人住了进来。
眼泪像是流干了,每次被告知有人离世,也只是愣了一会儿。
他们离开那里,又去福利院工作。
那里都是被遗弃的孩子。
秦落烟对小孩有些无措,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们,或许是因为她长得比较温柔。
第一次有个小孩咧着天真的笑脸对她说,“姐姐,你好漂亮,能当我妈妈吗?”
那是个白化病孩子,叫纪安。
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小的天使。
那天乌云满天,室内都有些灰暗,声音被无限放大,但那抹白色亮得刺眼。
她有一瞬的不安,恐惧与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孩子。
她看着纪安扭捏地抱着手里脏掉带着补丁的小熊,隔了很长时间才对他说:“我再给你买个小熊好不好?”
她看着眼前的孩子仅仅只是失落了一瞬,没有哭闹,而是对她灿烂地笑着,“谢谢姐姐。”
那里的孩子都很乖,相处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后来大家有事都离开了。
半年多后,院长突然打电话过来,“秦小姐,我是xx福利院的院长,我有个不情之请,真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们这里有个孩子,他叫纪安,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因为身体原因,状况不太好,真的很抱歉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希望您能过来见见这孩子,拜托了,这孩子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当天,秦落烟定了时间最近的机票赶了过去。
到医院的时候,她站在病房门口,入眼就看到那孩子正抱着送给他的小熊。
那小熊很干净,像新的。
那几天,她都陪在纪安身边照顾他。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只是拿着故事书一直念,书页边都被她捏出了痕迹。
她只能这样,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无能为力。
纪安和以前一样乖,依旧没有哭闹。
最后那天,纪安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又问了那个问题,可是又不一样。
“姐姐,我能叫你一次妈妈吗?”
秦落烟愣了一下,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大脑空白一片,无法思考,她茫然地看着努力微笑的纪安,双手冰凉,却握住那只苍白见骨的小手,想要捂热它。
“妈妈。”虚弱无力,几乎听不清。
机器的滴滴声焦急又空白,像是浪花拍打着岸边,将那痕迹淹没地无影无踪。
落日余晖照在纪安的脸上,像是在安抚睡梦中的人儿。
他真的睡着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做梦,肯定是美梦吧?秦落烟这样想。
福利院的院长在旁边说,“院里的孩子都很懂事,从没有叛逆期,但就是太乖了,这孩子第一次对我提要求,我想了好半晌。”
目光触及到纪安手里的小熊,“这孩子对这个小熊很爱护,一直装在透明袋子里,就在几天前,我跟他说你答应要来,这才舍得拿了出来。”
她没去纪安的墓地看过,最后的见面停留在了那病房中。
大概是因为那天很美,金黄的光落在那瘦小的身躯上,他就像在做着一美梦。
他会重新拥有生命,不知道下次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但是他会拥有健康的身体,会拥有一个家,他的家人会给予他足够温暖的爱,他会因为幸福露出真切的笑容,他很善良,也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