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礼突然之间什么都懂了,他明白了为什么亦周会突然变得对一禾那样的关心,也明白了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靠近一禾的他,会和一禾走得那样的近。
“你在可怜一禾?”
他小心的询问着亦周,生怕自己猜错了,看到亦周微微皱起了眉头,仲礼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
“你错了,我不是在可怜她,我是在恨我自己,确切的说,我在恨我们,很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们,恨不能了解她的痛苦,还要觉得她以前那样唯唯诺诺的依靠为安,却不敢对为安的所作所为有任何怨言的我们。”
亦周的眼神很复杂,就如同他描述的情绪一般的复杂。
对,没错,那样的感情的确是不能用可怜这种简单的形容词来描述的,仲礼也明白自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错得离谱。
或许是,他曾经是他们三人当中,唯一能在一禾受伤的时候能去安慰她的人,可他真的就懂一禾的痛苦吗?还是说他去安慰一禾,到底是因为心软,不想见到她哭,还是因为自私,不愿意见到她悲伤的模样影响自己的心情?
一时之间,仲礼也对曾经的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曾以为自己是三人当中对一禾最和善的,现在看来,其实自己或许才是那个最虚伪的人,不仅不理解一禾的痛苦,甚至还要假装怜悯的去帮助一禾,却不着手改变一下现状。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仲礼迫切的想要知道亦周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亦周本不打算告诉他的,可看到他那认真的目光,他还是决定让他知道。
“黑暗,无尽的黑暗,因为视线受阻带来的黑暗,所谓的光明不过是黑暗中那模糊不清的一点光亮而已,那点光亮根本不足以驱散视线范围内的黑暗。”
时隔多日再次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眼前的黑暗时,亦周以为自己瞎掉了的瞬间,心里涌起的那种绝望到现在他都还记忆犹新,他害怕那扑面而来的黑暗,哪怕是在那片黑暗的中心还残留有一点点的光亮,哪怕左边的眼睛视力还是正常的,他也依旧吓得差点死掉。
光明可以驱散黑暗,曾经老师是这样教育他们的,他也曾经是这样相信的,可当看着黑暗中那一点点的光亮只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光晕,而周围依旧是无边的黑暗时,他才明白光明之所以能够驱散黑暗,那是光明足够多,当光明的数量明显少于黑暗的时候,再多的光明都不足以改变黑暗的现实。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怀着多么绝望的心态坐在一禾床前等待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少时间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右眼看到的不过是一禾一直以来都看见的景象,他默默的坐在那里,用那只新换到自己身上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世界,他不想接受现实,却又不得不适应。
他尝试着闭上完好的左眼,他想要告诉自己,就算是用着那样的右眼,他一样是可以坚强的面对的,可是当左眼闭上,眼前所能看见的真的就剩下满眼的黑暗和那一点点的光亮时,他的冷汗一下子就滑落了额角。
他以为他是坚强的,是足够自信的,是可以面对任何苦难的,可当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的时候,他的心中也只剩下了恐惧,那一点点的光就像是遥不可及的希望一样,让他苦苦追寻,却从不肯在他身边降落一刻,几乎是瞬间,他就睁开了左眼,又看着这个明亮的世界,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