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悬挂的灯笼随在夜风中摇曳。
今日杨娘娘早早便睡下了,昭阳殿的宫女太监各安其职,不敢去惊扰已经睡熟的杨娘娘。
他们大多都是伺候杨娘娘许久的人,不过,还是有一两个宫女悄悄向杨妃寝宫方向打量,她们尽量做到悄无声息。
亦很难真正靠近杨妃的寝宫。
而寝宫中,空气几乎凝滞,垂下的幔帐微动,床前侍立一名宫女,床榻上传来沙哑的声音:
“如何?”
“皇上已去看望大皇子殿下。”
亏着主子离开皇宫前做过安排,甚至不惜暴漏大皇子那边埋下的暗线。
“主子是怎么想的?宁可冒天大危险也要从秘道出宫去?”
“不该问的不要问。”
尚宫打扮的妇人躺在垂下幔帐的床榻上,她也是手心冒汗,毕竟代替杨娘娘睡在床上,谁人能不慌乱?
宫女连忙称是。
尚宫抿了抿唇瓣,主子还是放不下,也不知这变化对主子来说是好,还是更为糟糕。
靖王——怎就突然间不针对主子了?
弄得主子一步步安排下去的人还在继续把靖王当作政敌,以为抹杀靖王就是为主子报仇,为杨家报仇!
因仇怨太深,彼此都不信彼此能和平共处,杨少主毁了穆阳,而穆阳也对杨公父子‘见死不救’。
经历过杨公死后,诸将争位的人都相信落子汤是靖王硬灌进杨妃口中的。
穆阳断了杨家最后的嫡支血脉,也绝了杨娘娘的最后希望。
没几个人相信如今的承恩公是杨少主的儿子,他不过是穆阳推出来羞辱杨家,羞辱杨妃的傀儡。
没有穆阳带重兵堵住杨府大门,女侯即便求亲成功,皇上未必能顺利娶到杨妃。
而皇上追封皇后,不少朝臣都怀疑也是穆阳建议。
杨妃才是穆北玄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媒六聘,婚书俱全,又是杨家人,杨妃晋后位的几率远比万娘娘大。
不少朝臣私下议论,穆阳见万娘娘封后无望,才故意抬出大皇子的生母为后,以此继续羞辱杨妃。
证明杨妃就是个妾,逼骄傲的杨妃在一个早逝的贱婢面前伏地做小。
皇上并没有阻止流言传播,当然他也没推波助澜。
大皇子对生母颇为思念,倒是几次三番同朝臣说过,册封皇后同穆阳无关。
可是大皇子一向护着穆阳,他越是这么说,越是没人相信。
尚宫盯着床幔上复杂的花纹,期望主子尽快回宫,千万别在外闹出太大的动静,皇上的疑心病可不曾减少半分。
皇上若是征服杨妃的把戏玩腻了,觉察到杨妃真正的野心,皇上宁可杀得血流成河,也不会放过养家残部。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大皇子他开启了武道,让皇上觉得大皇子更强,没有穆阳,大皇子也能坐稳江山。
皇上才会想着慢慢会消弭穆阳的功劳。
大皇子可修武道其实对杨妃是好事,皇上放宽心,可偏偏此时穆阳因杨妃得人添乱被皇上责罚而昏厥。
靖王着实聪明,退得干净利落,只要安心做个藩王,皇上应该不会再对靖王动心思了。
尚宫觉得主子在宫外谈不拢,主子也不打算在回宫了,同皇上拼个鱼死网破。
尚宫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感情用事,真得是提剑去杀人。
当当当,熟悉有节奏的敲击声从床下响起,尚宫面带喜色,连忙翻身回应敲击着床榻,尚宫默默数着再次听到的敲击次数。
她打开床下的暗格,杨妃从
杨妃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如纸,一身血气,看清楚是自己熟悉的人,问道:“穆北玄有没有出宫?”
“没,按照您的吩咐,大皇子那边的人引动大皇子体内真气,皇上已带人赶过去了,差一点,差一点皇上就去月楼——”
“去就去呗,那地方他去一次,就会去第二次,第三次。”
杨妃咬着舌尖保持着清醒,“玉娘子将月楼经营得很好,男人宁可掏干净身家也愿意常住月楼。”
尚宫搀扶杨妃,手碰到她身上的黑衣,略有粘稠感,低头一看,一手的血,“您真受伤了?”
“不全是我的血。”
杨妃将佩剑扔到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昏暗的烛火,似笑非笑道:“总是借穆北玄的刀杀人,他们都不怎么怕我了,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竟然又敢劝我给穆北玄生儿子,支持我儿子登基。”
杨妃眼尾上扬,一抹红从眼角蔓延而出,“一个个都能指挥起我来了,也不问问穆北玄他配吗?”
“我最想毁去他所有的血脉,让他断子绝孙……”
杨妃嫌弃脱掉染血的黑衣,肩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渗血,衣服上的血并非都是她杀人沾上的。
“奴婢帮您上药。”
“不用。”
杨妃侧头看了一眼伤口,笑得玩味,“留着它,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到时候我杀起穆北玄的儿子,他不敢拦。”
“您说得是……”
尚宫很少见杨妃这么恨意冲天,几次被穆阳坏了谋算后。
杨妃其实已经很平和了,不再执着过去,一心都在谋夺大业上。
杨妃眸光幽幽,笑容越发妩媚,“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五十几个人头挂在宫门口,可好看啦。”
尚宫后背发凉,嘴唇都有几分哆嗦,“不都是您的人吧。”
“大部分是,有几个投靠皇上的人也被我杀了。”
杨妃撒开马尾辫,浑身无力趴在床上,“帮我按一按,这次清洗之后,我实力受损,从科举中选几个能用的,那些人都老了。”
“皇上会不会察觉出异样?您的伤口万一被皇上闻到——”尚宫忧心忡忡,“皇上武道也精进了。”
杨妃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甘心喷薄而出,理智的铉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