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有德掀开案桌上香炉的盖子,将里头的灰烬用勺子挖出来,再用手帕擦净香炉,然后点了一支新的乌沉香。
待做完这一切,他重新净了手后,从宫人手里接过刚沏好的茶,细心的用指尖碰了一下杯璧,确认茶水温度不烫,这才放到我面前。
“君上。四位大人已经到了。”
我停下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奏折,一种不可言说的无奈感像是暑气遍布了全身,只剩下头晕目眩难以应对的痛苦。
“先传司徒恒文和穆育民。”
我不过喝口水的功夫,穆育民和司徒恒文已经并肩进殿。
两人一同行礼道:“见过君上。”
“起来吧。”
司徒恒文从袖子里拿出奏折:“君上,这是拟好的名单。”郑有德从他手里接过,然后呈给我。
我扫了一眼,都是些官职不高,素来在朝中不受重视的人。
“侯江福看过了?”
司徒恒文回道:“没有,臣去见过候大人两回,他都说这份名单没有什么用,叫臣不要白费功夫。”
我捏着奏折的手渐渐收紧,侯江福素来通透,自然不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难不成,他已经是蒋太傅的人?
不,不会的,侯江福要是蒋太傅的人,早就已经是了,怎会等到现在,肯定是他已经猜出了什么,知道我在这一场博弈中会输,所以劝司徒恒文放弃。
我紧皱着眉头,转而又问穆育民:“查到什么了吗?”
“臣无能。”
我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连谢远春的尾巴都抓不住,更何况是蒋太傅的。
司徒恒文言道:“君上,谢远春在京纵横多年,即便要露出什么马脚来,也是需要时间的,这短短时日,实在并非穆大人不尽心。”
司徒恒文为人正直,对穆育民这种刚直不阿的人十分欣赏,大约是怕我见罪于穆育民,迫不及待的开了口替他辩解。
连我自己的人都没能掌握太多实证,更何况是穆育民这种谏官。
我失望,是对我自己在许多事上的无能为力,而非对他们失望。
“朕明白,这件事,便先到此为止吧。”
穆育民疑惑道:“君上是打算放过谢远春吗?”
“不是。”我解释道:“七人案谢远春有备而来,手脚必然做得很干净,在对方全身心防备的情况下,穆育民就是眼睛盯得再紧,怕也翻不出什么来。”
我嘱咐道:“此时让你们放手,是要保你们全身而退,等此事风波一过,谢远春你们尽管放手去查,不管需要什么都可以跟朕说。”
两人神色变得郑重而严肃:“是。”
司徒恒文的奏折被我搁置在书架上,像是少女不能言说的暗恋心思,永远被尘封了。
谢远春将七人案闹得这么大,肯定是已经有了填补的人选,怎会还有我插手的机会。虽然这一步我早就料到了,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有什么用呢,我还能做的,也许只有将宫里的暗线全部铲除,才能算上勉强赢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