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亲王对我说：“这灯也不是白给你的……”

未等他把话说完。我立即将灯重新放到他手中，他不解地看着我，我解释道：“奴婢只是一介小宫女，生性愚笨木纳，做事没头没脑。亲王想让奴婢做的事，奴婢怕是做不好。”

庾亲王道：“你放心，本王跟你想的一样，也没打算让你去做那些聪明人才能做成的事儿。至于让你回报给本王什么嘛，本王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跟你说。”

他将灯放在我手中后便撑着伞离去了，我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怎么想都想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转身向夕颜宫走去，此时洛贵人房里的灯已经熄了。

次日，启皇诏书，封洛颜为昭仪，赐百匹绫罗绸缎，珠玉金黄各一箱。夕颜随意抓了一把珠玉饰品，看了几眼后又松开手，珠玉轻而易举地从她手中滑落，她看起来满不在乎。

她随手拿出一只钗子插在我的发髻里，欣赏了片刻后她将我拉到铜镜前问我道：“这支如何？”

看她略带三分得意的笑容，我只得回道：“回娘娘的话，很好看。”

她满意道：“这次你及时将陛下请来，救了本宫的命，这是本宫报答你的。”

我立即低头道：“娘娘严重了，奴婢本就是娘娘宫中的人，理应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她搂着我的肩笑道：“我说过，没有外人时，我们就是姐妹。这次我命玖鸢出宫为我采办一些东西，你可有什么需求，我让玖鸢一起给你带回来。”

我摇摇头谢道：“谢娘娘……”见她对我做出一副嗔怪的表情，我立即改口道：“谢谢你……洛颜……只是我并没有什么需要的。”

“那……下次想到有什么你便直接告诉我。如今我好歹也是昭仪了，在这宫中能压我一头的也没几个人。我有了如今这般风光，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和玖鸢的。”

我虽无法与洛颜亲近，但她确实待我极好。虽为夕颜宫的宫女，但她常让我休息，不打紧的时候也不让我上前伺候，因此我倒是得了许多闲暇的时间。现下我也无事，便在宫中闲逛了起来，无意中听到两个宫女的碎语。

“洛昭仪可真是厉害，竟把贵妃娘娘都给扳倒了。”

“毕竟是从前金旭国的公主啊……”

“金旭国？不是四年前被焽给灭掉了吗？”

“嘘……这也是我听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快跟我说说，快说说。”

“那你得保证不能告诉别人。”

“那是当然。”

“我听人说，洛昭仪其实是金旭的公主……”

“什么？”

“你看她那双眼睛，别人的都是黑的，只有她的是棕色的。”

“这……能看出什么吗？许是外邦女子呢？”

“那是你不知道，那种棕色的眼睛只有金旭的王室才有！”

“天哪！原来她是金旭的遗珠啊！她来到咱们启国究竟是想干嘛？”

“金旭是焽灭的，她肯定是要把这从前焽的皇宫给搅个天翻地覆，不让焽王室们的亡魂好过！”

“这么说来，之前焽王室们的头颅也是她烧的喽？”

“这可不好说……”

听罢我心中极为震惊，若洛颜真的是金旭的公主，大焽都灭亡了，她为什么还要进宫呢？甚至她还不惜为奴。能拿到真的是为了让大焽的亡魂们不得安宁？可若仅是如此，她又为什么要陷害贵妃呢？

清早，我向往常一样去了夕颜宫，只见红色帷幔后的夕颜正和玖鸢说着什么，我不想打扰她二人，便在外面等着了。过了一会儿，玖鸢从里面出来了，她见着我了便同我打了声招呼。我走进去时夕颜正在喝茶，屋里除了她以外再无别的侍女。

夕颜将我召到她身边问道：“李姝，我记得我们同入宫的那天，我从嬷嬷记载的册子上看到你是十六，这样看来我都还比你大些年岁。”

我也曾在那本册子上看到过夕颜的年岁，前两个月她应是刚过二十的，只是她那时为了避着贵妃，倒是一点儿都没声张。

“大焽被灭的那天……很伤心吧。”

确实很伤心，所有我在意的人都在那天离我而去，我永远都忘不掉姚姐姐从城墙上跳下去的那一刻，也忘不掉数万骑兵踏过焽都百姓的尸身进入皇宫的那些场面。他们笑着，像是发狂的野兽般笑着。长刀一挥砍，热血溅三尺。长矛前一挑，举起便是刷刷流血的头颅……

夕颜走过来捧着我的脸，她浅棕色的双眸映入我的眼里。她问我：“李姝，你不恨大启吗？”

恨啊。

我因她而疼痛，因她而懦弱，因她而彻夜难眠……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