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染。”

进宿舍门的时候，走廊那头的沈佳依叫住了她。

原本一上楼两人就望见彼此，但纪染觉得，他们俩并不是什么点头之交，便也不予理会。

没想到，沈佳依会主动叫住她。

纪染回头望她，神情淡然，“有事？”

她似乎有些纠结，抿着唇犹豫半晌，最终咬咬牙，问道，“你能告诉我傅辞那边的情况吗？”

其实是不愿同纪染开口的。

像是低头一般，她觉得有些输与她，微微避开视线，有些窘迫。

谁知，纪染竟没犹豫，道，“不知道。”

沈佳依一愣，或者没想到她也会不知道，在仔细看了她的神情后，才确定她没撒谎。

“你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沈佳依的音腔有些恼怒，“他是死是活，都和你没关系是吗？”

纪染勾唇笑了下，“你朝我发什么脾气？”

她像在看笑话一样。

看她着急，恼怒，愤然，又拿她没办法。

高高在上。

沈佳依第一次觉得李序睿评价纪染的话一点都没错，她此时也讨厌她的这副模样。

“纪染，你真会装，逼他去格城，然后自己在这里坐享其成，整天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可真是自在。”

外面的大雪纷飞依旧下个不停，耳边甚至能听见风雪交加的凛冽寒风，却不及纪染眸中寒意半分。

她微微抬眼，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两眼弯弯。

沈佳依更恼，“你笑什么？”

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她刚刚在楼梯间都听见了！

纪染朝她挑眉，“你说说，我坐享其成什么？”

“当然是让傅辞冒着生命危险去格城，你却留在这里，格城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一个多月了人还没回来，你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她在质疑她。

纪染淡淡道，“那你有的等了，估计再过一个月他也不会回来。”

别说路程，单单是持航材料，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说不准还要现场挖掘提取，何况运输条件这么困难。

听到她的这个回答，沈佳依神情紧张的追问，“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是去格城拿什么材料吗？

怎么就两个月都回不来？

纪染没必要告诉她具体的情况，便索然无味的抿着唇，转身进了宿舍。

门一关，她靠在门背上，微微仰头，心口的那点闷气久久不能散去。

她知道，提起他，她是难受的。

这种难受，并非牵挂应明泽和俞清清的那种，情绪笼罩在心头，隐隐带着苦涩和疼，她不愿深入触碰。

目光落在窗外，空中飘着柳絮般的雪花，一片一片，白如纸，落地凝结，化成冰。

这样的大雪，到底还要下多久？

航空基地的这几百个人，都是她带出来的，排除意外，她不愿再看见任何的牺牲，无论是否是她的责任。

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纪染握紧手中的贝壳，低声喃喃道，“让这一切都过去吧，让所有人都平安吧。”

大雪封山的第十五天。

雪停了。

“雪停了！纪染！雪停了！”

对讲机里，方牧野的声音难掩激动的心，一声接一声，很快，宿舍楼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纪染嚯然打开门，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竟愣了下神。

楼下的周迟跑上来，一脸喜色，连嘴上的死皮被扯破了也毫不在意。

“雪停了。”

“嗯。”纪染微微一笑，嗓音带着舒缓之意，“组织队伍，铲雪吧。”

“好。”

大雪一停，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继续下雪，总而言之，需要先把事情做了，免得万一出现突发状况，连条撤退的路线都没有。

马路上的雪堆着厚厚的高度，下面便是结的冰，不费点功夫根本凿不开。

他们各自分工，先将主要道路清理出来。

宿舍楼下只铲出一条能过人的道就行。

天气不算好，昏沉沉的，基本到了下午五六点就天黑。

冷天干热活。

白毅带着队伍将车库外的路面打扫出来，毕竟这么多雪堆积着，肯定是要用车运出去的。

何况，仓库里的木头所剩无几，伐木才是最主要的工作。

另外一边，厉寒声带着人打扫大道的积雪和残冰，这是一个大工程。

参与进来的工人一共不到两百名。

整整一个下午，终于铲出一条路来，两侧的雪堆积起来，像沙丘，在这寒冷的天里，丝毫不见融化。

纪染拿出对讲机，“收工。”

“收工。”

“没问题。”

“收工了。”

“大家伙下班了！去食堂吃饭！”

因为应明泽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牛羊冻死十几只，只能宰杀掉，等雪停了就送回航空基地。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好好吃一顿！

干了小半天的体力活，工人们又饿又累，几乎没有什么精力再打闹什么的。

一窝蜂进了食堂。

食堂的后厨烧着柴火，热烘烘的气笼罩在食堂里，算不上暖和，却比外面舒服多了。

今晚加餐，每人多了一碗热牛奶。

纪染照例拿着自己的那一份食盒，往宿舍楼走去。

途中遇到厉寒声一队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好几个都是累得走不动路，双手磨出了泡。

纪染朝他微微颔首，“辛苦了，快去食堂吧。”

厉寒声问了一句，“你吃了？”

她扬了下手中的食盒，“拿了，去一趟向安那里。”

他了然，知道她要去用卫星电话询问其他地方的情况，便点头，没再多聊。

很快，应明泽那边接通讯号。

“纪染，雪停了，你们那边还下吗？”

“不下了。”

应明泽应道，“那我明天就启程回来。”

等等，他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后知后觉无奈道，“路上的雪那么厚，车好像开不了。”

步行那得走到猴年马月。

纪染喝了一口热汤，说，“不急，我还有一点存粮，再撑一个月没有问题。”

对于她空间里到底还有多少粮食的这件事情，其他人一概不清楚。

只有她心中有数。

只是为了留退路，一直和其他人说很少的数目，免得有人起了不好的心思。

应明泽了解她，听她这么说，才稍稍放心的松了松神经，转而道，“傅哥那边有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