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钱怎么就那么不禁花,到后来,全家人统共只落下几亩口粮田。
除了姜老太太的箱子里大概还有几匹压箱底的锦缎,姜家怕是再也找不出来啥值钱的东西了。
那点地不够种的,还佃了人家张大善人家的土地,一年一年地,带着一帮儿子,辛辛苦苦地出苦大力,从年头忙乎到年尾,却往往连肚子都填不饱。
家里人也不是没劝过老爷子,让他继续去给人当掌柜啥的,找个能来钱的差事,结果老爷子说啥?
耕读才能传家,士农工商,商是四民之末,种地才是根本!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城头的旗子一年年地换,总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姜家日子穷了,反倒少了上门打秋风吃大户的。
好在黑瞎子岭这片地方,张大善人这类的地主都有自己的寨堡,有自己的武装,山上扯旗造反的胡子也都有自己的队伍。
两边势均力敌,所以老百姓的日子,在两股势力的夹缝之间,过得还算太平。
再后来,就是新中国的时代了。不管是张大善人这样的大地主,还是烧冤家那样的土匪红胡子,一个个都被专政了。
老百姓的日子,也算是真的太平了,真的消停了。
这时候,姜家人才体会到,这几年穷日子的可贵之处。
工作组下来的时候,自带武装自建寨堡的大地主张大善人家的日子,一夕落败,而反观自家,穷了那么几年,就定下来了好成分,子子孙孙,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
众人的心思各异,有人在回忆,有人在感慨,有人在怀念,有人在疑惑,不过,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姜老爷子的话给吸引了。
姜老爷子看着众人的神情,说道:
“咱们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家人。料你们不会一转身就把我这个爹给卖了。我就长话短说了。当初咱们家虽然穷了,可是,还是有些家底儿留了下来的。”
姜老爷子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屋子的人都沸腾了。
还有家底儿?
那岂不是说,这几年吃糠咽菜的,都成了笑话?
既然有家底儿,为啥要让家里人辛辛苦苦地受这份罪,熬这份穷?
姜老爷子没吭声,等着底下的声浪平息。
等到众人发泄似的嗡嗡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平静下来以后,他才开始继续说下去:
“前几天我这不是病了吗?差点一口起不来,就蹬了腿儿了。咱家的家底儿,我都收得好好的,可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若是就这么一闭眼,你们谁也不知道咱家的家业,怕是将来,不知道便宜了谁。”
“所以我就想着,咱们家应该要再分一回家。把之前留下来的家底儿,给好好分一分。但是这事儿呢,是犯忌讳的。所以也不能大张旗鼓了,也不能请人来做中人,立文书,你们服气不服气的,也只能这么着。”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姜老爷子抬手往下按了按,众人都住了嘴。
姜老爷子跟姜老太太说了句:“芳泠啊,拿出来吧。”
姜老太太一脸不舍,从自己的箱子里头,拿出来一个大大的、鼓鼓囊塞的大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