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柳急忙把她捋起来的袖子放下来,按着她不让她起身:
“傻丫头,快溜滴,上炕头呆着去。
别说家里没啥活儿,就算有啥活儿也用不上你!
这从头到脚裹着一身寒气,不赶紧暖和暖和,让它从里到外都暖和透了,岁数大了要坐病的。
你年轻不理会,到老了就都找上来了!”
姜英秀笑眯眯地听着沈春柳的唠叨,心里头酸酸软软的。她一把攥住沈春柳的手:
“没事儿的娘,我早都暖和过来了!你看,我手都热乎了。”
沈春柳的手很粗糙,遍布老茧和冻伤的裂口。
姜英秀的一双手,却白白嫩嫩的,简直就像从小到大都在牛奶里泡着一般。
沈春柳摩挲了一下姜英秀的手:
“这小手可真滑溜。
这是拿笔的手,可不是拿锄头的手。
干啥活儿干活儿?再把这小手给磨粗了咋整?
你可老实儿地听话歇着吧!”
沈春柳还是坚持不许姜英秀帮她干活儿,只让姜英秀在炕头坐着,还拿了个笸箩过来,里面放着炒好了的瓜子:
“这毛嗑儿是娘亲手种的,都一颗颗仔细挑过的,一颗坏的都没有。
我估摸着今儿个你们姐弟几个,差不多都该回来了,这是我今天早上现炒出来的。
你尝尝香不香。”
沈春柳一边说着,一边又拿了个旧茶盘过来,摆在姜英秀跟前:
“嗑完了把皮子吐到这里头就行。”
姜英秀只觉得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在沈春柳面前,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小娃娃,时刻都被人惦记着、被人照应着,这感觉却出奇地美好。
沈春柳看姜英秀乖巧听话地坐下了,越发忙忙叨叨:
“你等着哈,娘给你拿好吃的去!”
一转身,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没多大会儿顶着一身雪花儿进来了,手上拎着个补着补丁、鼓鼓囊塞的面口袋:
“秀秀,你猜猜这里面是啥?”
姜英秀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出来,其实那口袋的形状已经泄露了内在的玄机。这袋子里起码有一半儿应该是装的花红,还有几个大点儿的突起,看个头应该是冻梨和冻大柿子。
沈春柳看姜英秀猜不出来,越发兴高采烈,拎着面口袋又出去了,一转身进了外屋地。
姜英秀在屋里听到一阵砰砰乓乓的脚步声、一阵锅碗瓢盆乒楞乓啷的声音、还有哗啦哗啦舀水倒水的声音、噼里啪啦敲打冰壳的声音,心里更是肯定了八九分。
果然,没过多大会儿功夫,沈春柳就拿着个盆儿进来了,盆儿里堆着化好冻的花盖梨、花红,还有两个红彤彤的冻柿子。
一见到这几样儿零嘴儿,姜英秀就忍不住觉得口舌生津。
她拿起一个冻大柿子,咬开一小块儿表皮,就着那个咬破的小口儿,轻轻滴吸了一口。
里面甜甜凉凉的汁液就顺着那个小口儿流进了嘴里,甜美又凉爽的滋味,一瞬间就传递到了每一个细胞。
唔,真的是太好吃了!
姜英秀两世为人,吃过的美食不计其数,天生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几乎就没有哪样有点名气的美食,是她没吃过的。
然而这数九寒冬、漫天飞雪的日子里,坐在热烘烘的火炕炕头上,啃着冰凉甘甜的冻大柿子的滋味,却几乎可以说是无与伦比的。
甚至可以说,比在酷热的夏天里、吹着空调、吃着冰激凌的滋味,更加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