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觉得怎么样了?今儿有没有觉得好一些?”山氏想借此机会与许久未见的‘卫玠’亲近些,却是无果。
金晤假意咳嗽了两身,然后故作疲倦的侧了侧身子,惨白的面庞莞尔一笑:“无妨,只是有些倦了,你先回去吧。”
望着单薄的背影,山氏眼眶湿润。世人都说她是迫不得已嫁入卫府,却不知这段姻缘是她跪在雨地里求了三天三夜求来的。
她的父亲说,卫叔宝虽然名声在外,相貌堂堂,不但克死了前妻,还是个不寿之人,不愿她嫁过去便当了寡妇,可是她就是铁了心一般,执意嫁给了他。
虽然两人婚后相敬如宾,可是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卫玠的心不在她身上,除了表面上的呵护,却从未将心放在她身上。直到她有一日在书房中看到一副被藏起来的画像,她心里便是苦涩。画中之人貌美如花,姿容艳丽,一身奇装异服目光却是伶俐。
而更巧合的是,这个女人的相貌竟然和她有几分相似。
她私下打听着这个女人,却都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她便常常安慰自己,以为他只是放不下之前那位乐氏。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在门外听见了相公在打听一个名叫‘江小白’的姑娘,她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
原来相公早已心有所属,自己不过是凭借着有几分与她相似的容貌才得以嫁入卫府。之前听下人们议论她与先夫人有几分相似,她从未在意,如今看来,或许就连乐氏亦是那个人的‘影子’。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相公出府去了,家中的人皆不知道他的踪迹。看着神色慌张的卫老妇人,她知道这些人心里都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画中女人的秘密。
之后的两个月,府里的人全都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整个卫府陷入了死寂,灰蒙蒙的,十分压抑。
然而,阴霾总会过去,失踪的相公突然骑着骏马回来了,手里还握着陛下的圣旨,从此平步青云,万人朝贺。她只是在旁听得只字片语,像是立了什么大功。
可是这次回来后的相公好像和以前有点儿不一样,居然会对着她笑,吃饭时会问她喜欢吃什么,还会出门时顺手带回来一支精美的发簪。若是换做了从前的相公,断然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
可是相公越是温柔,她的心便越是不安,总觉得这些只是昙花一现,过眼即逝。
又过了小半年,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相公的身体每况愈下,以前还能在书房作作画,之后便只能卧在榻上,片刻都不能起来。宫里的御医也被陛下召了来,可是他们出来时全是摇着头,面如死灰。
“相公,明儿天气好,西市梅园的花开的正好,要不咱们出去逛逛?”
假寐的金晤揉了揉太阳穴,回过头看着山氏,微微一笑,道:“好啊。”
其实她知道相公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外出了,可是她隐约觉得,若是这次不去,日后便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正在为自己无理的要求懊悔之际,好在相公已经答应了。那明媚的一笑,好像在她心里开出了花儿一样。
可是这次出行却没有想象中容易,府里的长辈知道后不由分说便是责骂她不懂规矩,所幸相公撑着病体替她解围,眼中露出的尽是宠溺。
“瑟瑟嫁与我这么久,一直尽心竭力服侍我,如今不过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况且我已经在家里呆着这么久也不见好转,说不定出去走走便能好起来呢?”
金晤拖着孱弱的病体,目光投向山氏,满眼皆是柔情蜜意。
老妇人责怪的看了山氏一眼,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儿媳向来机警,如今叔宝这般却还闹着出门,想必是有什么苦衷吧。
随即转怒为笑:“你就惯着她吧,如今想必是彻底放下了......”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便缄口不语。
的确,自从相公这次回来之后一直惯着她,她惴惴不安的享受着。她满心欢喜的望向心爱之人,而后者也回以温柔。
“咯噔”
她的心好像漏了一拍。
相公的眼神并不像是对她的宠溺,而更像是一种愧疚.......
愧疚?为什么会愧疚?
难不成是因为当初把我当成了某个人的替身?
她甩了甩头,抛开了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嫣然一笑,等待着明日的出游。
阴霾了数月的天,真的晴了,她心里满是雀跃,幻想着之后的所有都会好起来。
仆人将羊车架好,所有的用品也一一准备齐全,只需要去将相公叫醒了。
看着倦懒的人儿艰难起身咳嗽,她的心又开始自责。
“我无妨,你们先出去等我吧。”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相公,只能退出了房间。
里面发出了一阵细碎的声响,正当她要开口询问之时,门开了。相公换上了一身绣着奇怪符文的白色长袍,手持一柄青色的扇子,风度翩翩,灼灼生辉。
“相公?”她不明白相公为何会作这幅怪异打扮。
“这是之前一位友人赠的,今儿天气正好,便穿着出来见见光。”
友人?是那个画中的女子吗?
她神色渐渐落寞,嘴角却扬起来一笑:
“相公穿什么都好看。”
这句话对相公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往日有人这般说他,他还恼火,而今却是淡然一笑,平淡如水。
因为相公见不得风,故而昨个儿便吩咐了下人将羊车四周都围上了白纱,走在街上格外打眼。
一路上,看着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的‘卫玠’,她的思绪也为之波动。
“相公,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她端着备好的药,如同往日一般递了过去。
金珸接过药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饮而尽。
还真是如想象中一样的苦啊,舌头已经开始发麻,他强忍着苦涩微微蹙了蹙眉头,心里想着这段痛苦的旅程终于要结束了。
之前端来的药,他全都喂了屋子里的那盆海棠花,直到有一天被下人察觉海棠花变了色,这才开始往别的花草上淋,以至于到后来,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厚的药草味。
“嗯。”他发出了一个鼻音,只因刚才的药太苦,舌头还有些捋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