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丛蕊挑了帘子进来,谢珂抬头一看,登时蹙了眉头,丛蕊这丫头显然是哭过了,一双眼睛红红的。“……少奶奶,二爷走时吩咐奴婢不要吵醒少奶奶,这是林先生开的方子,说是对少奶奶和孩子都好,爷让少奶奶趁热喝。”说话时丛蕊始终微垂着头。谢珂接过白瓷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而丛蕊则静静的立在床边。这可不像丛蕊的性子,丛蕊是个话多的姑娘,而且性子十分的坦率。
若是以往,一定会趁着她喝药之时,将昨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说给她听。
可是今日她却始终沉默着。
外边的大事不必她来操心,有齐律和小舅舅楚晔。她现在只是闷头吃睡,昨晚齐律已经答应她在孩子落地前,想法子拖延不回京城。所以谢珂的时间变得十分宽裕,在哪里不是养胎,何必要回京城碍了皇帝的眼。齐律昨晚的话在谢珂脑海中回响,她将空碗递给丛蕊。随后轻声道:“二爷和你说了什么?”
丛蕊惊讶。
“二爷没和奴婢说什么。”说这话时丛蕊眼睛闪烁。这样子,真是不打自招。“丛蕊,你自幼服侍我一场,你有什么心事不要瞒我。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帮。若是不能帮,我也不会瞒你。二爷对你说了什么?”谢珂声音虽然始终柔柔的,可是丛蕊知道,她若再瞒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自家姑娘向来说一不二。只是……“少奶奶,二爷只是说回京城后便将我们几个丫头许配人家。奴婢也知道自己年纪到了,若是不想出府,只能任凭爷安排……二爷说的没错,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自从跟了姑娘,姑娘做什么总是问过奴婢,从不强迫奴婢做什么。所以二爷突然这样说,奴婢也只是一时伤感。二爷说的没错,奴婢这年纪若是还不许配人家,旁人会笑少奶奶驭下苛刻的。”
原来齐律已经做了‘坏人’。
“你放心,我总会给你们寻个好人家的。”
“是。”丛蕊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也没有开口。她知道不管她想什么都是非份之想。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可能娶她!
这一日,丛蕊的情绪十分低落,谢珂便是知道症结所在,也没有出言宽慰,人就是这样,不会永远顺心顺意,何况贺章连向齐律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她何必多徒惹丛蕊伤感。自从北镇乱军败北,整个乌镇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了,可是在谢珂看来总有股风雨欲来之势。
虽然她终日呆在屋中,可她的感觉却告诉她……
齐律昨晚不会平白的望着那火光出神,他也不会突然间便悲春伤秋起来,自然是有原因的。而这一切的原因,直到当晚谢珂才从林长源口中得知。林长源是奉了齐律之命来给谢珂诊脉的。虽然谢珂不管是气色还是脉相都十分健康,身子甚至比她初嫁入齐氏时还要强健几分。只是自家爷不放心,他这个做属下的自然得殚精竭虑。
于是林长源百忙之中还是抽出时间来给谢珂请安。
诊了脉,林长源总习惯和谢珂闲聊几句。自从谢末有喜,主子爷便吩咐过,不管出了什么事,以让自家少奶奶安胎为首要任务,所以最近乌镇发生的事,没人敢开口告诉谢珂。
可林长源却不觉得这样对自家少奶奶好。
相反的,林长源觉得凡事都让自家少奶奶知道才是最好的,所谓多个人多份力,何况自家少奶奶也不是那种娇养在深闺的。她有勇气亲赴北境,只因为爷或许身处险境,这样有魄力的姑娘,只养在后院生娃,显然是屈了才的。
“……你是说昨晚上那把火另有深意?”
林长源点头。“那是爷的诱敌之计,果然有人上了当,昨晚共擒下了几拨人,有的人嘴硬,无论如何不开口,有的耐不住最终开了口,其中有太子的人,有陛下的人,还有……夫人派来的。”说到齐夫人时,林长源本能的一顿。
谢珂静静想了想,随后开口问道。“没有湘王的人?”
林长源点头……谢珂虽觉得奇怪,便也只是将疑惑装在心中。随后轻声问道:
“夫人派了何人来?”
“……大公子。”齐涣!谢珂一脸惊讶。“你是说昨晚擒下了大公子?”“这倒没有,贺章虽然得了消息,可是大公子并没有借宿在那个商家。我们擒下的是齐氏一个小管事。那人说他是跟了保护大公子的。至于大公子在哪里?他却是不知。”
谢珂松了口气。她倒不是担心齐律擒下齐涣,而是想到那人昨晚的异常之举。
她当时不知道他因着什么突然胡思乱想,现在她却是知道了,是因为齐涣。此时若是齐涣被擒,她实在想不出那少年会做出什么事?杀或是放?不管杀还是放,那少年都会痛苦的。即如此,倒不如不要与齐涣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