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陵公子还没有回答,那刚被卫洛讥讽过的公子已经回过神来,他哧笑道:“约以法律又施以仁德?我却不知,这两者如何能并施。”
卫洛一怔。
她转过头去,只见大殿中众人都频频点头,从低语声中可以听出,这些人都觉得这位公子所说的对。
是了,这个时候诸子百家派系分明,每一个派系觉得自己的学问已是上究苍天,洞微察细。从来没有想到还要与别的派系融会贯通。
卫洛笑了笑,那双墨玉般的眼流光溢彩的,“以法律约之,乃针对国之大事小事,民之大事小事,均以律写明,人人必须守之。以德施之,乃是法律不外乎人情,灾者助之,病者医之,战死者抚其家属。如此之德如细雨微风,缓缓而施,细细而润。”
卫洛这一番话说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毕竟只是说起来,真要实施,却是无比巨大的章程,还要耗费巨大的国力。
因此,那公子微怔了怔后,又哧笑道:“贱民奴隶不过与牲口同,还施德以细雨微风?可笑,可笑!可叹,可叹!”
他连声可笑可叹,摇头晃脑间哧哧不已。卫洛微微皱眉。
她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一切,真要实施起来着实为难。不过,她今天之所以要出这个风头,其目的却只一个,那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有才!有不错的才!至于自己所说的话能够实施与否,时人采纳与否,她是丝毫不在意的。
现在,她从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知道自己的目地已经达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与一位公子争这口舌之利了。
想到这里,卫洛不再理会那位公子,转过头去看向泾陵公子,声音朗朗地再次问道:“小人所言,公子以为如何?”
主座上的泾陵公子双手扶膝,深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地对上她隐含得意的双眼。四目相对了片刻,他徐徐说道:“约以法律,兴农利器之说却是不错。”
他的话音一落,卫洛那本来昂得高高的小脸,顿时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笑容。她所等的,就是泾陵公子这句话。
泾陵公子话音一落,殿中众人也频频点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卫洛这三句话中,是有一些大有道理的。
眼前这小儿起起来不过十五岁许,还没及冠,又有过那样的经历,却没有想到有这等见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众人的嗡嗡议论声中,一众向卫洛看来的目光,也确实是刮目相看了。不知不觉中,这些目光中已有了一些敬意。
在这个时代,识字,受教育,有见识,乃是贵人的象征。这么多年的征战不休,令得小国破灭无数,王孙沦为奴隶,公子变成童男。众人都见惯了这种变化,所以纵开始对卫洛不屑一顾,知道他有见识后,眼神便马上有了善意。因为,眼前这个卫洛纵当过童男子,但他毕竟是贵人出身,依然有值得尊敬的过去和见识。
卫洛转过头来,对上一众含有善意和赞许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心中大是一暖。这时刻,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念头浮出心头:这些尊敬的善意的目光让人真舒服啊,要是能经常享受一下就好了。
很快的,她收起这种陶陶然,熏熏然地状态,向着众人双手一叉,朗声说道:“诸位。卫洛虽不才,也是一堂堂丈夫,有祖宗需祭祀的堂堂丈夫!在此之前,洛已得公子泾陵亲口赐封为府中三等食客!大丈夫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乃是至高的愿望,洛也不例外。以后,还请诸位不要再将卫洛视作童男子。”
她说到这里,在众人的低语声中看向泾陵公子。对上他深如子夜,看不出半点波澜的眼神,卫洛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让那双乌黑纯净的眼荡成了一泓春波。只见她双手一叉,声音一提,向泾陵公子朗声问道:“公子以为,以卫洛之才,可堪为一丈夫否?”
她这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