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跪坐在塌几上,低着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炒出来的菜。入冬了,找不到新鲜的野菜了。她只能把狼肉炒一炒,再弄一盆羊肉汤来。
这时代,姜是常用的佐料,不过像胡椒之类的,还没有流传于世。卫洛这两份菜,佐料实在不多,不过,时人吃惯了煮食,突然遇到这种炒食和熬煮出来的鲜汤,实是如遇到无上美味。
在卫洛的侧面,剑咎正伏在几上,大喝大嚼,他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中,自己满嘴是油。
而殷允则是不紧不慢地吃着,他动作从容舒缓,仿佛是受过严格教育的贵族公子,转眼也是四碗米饭下了肚。
卫洛吃了两口后,便没有胃口,她抬着头,看着两人这般狼吞虎咽的模样,嘴角不由浮出一个满足的笑容来。
这是一种温柔的笑容。
卫洛笑着笑着,便对上殷允怔忡的注视。四目一对,她奇道:“怎地?”
殷允一笑,摇头道:“无事。”说罢,他低下头去。
卫洛还在眨巴着眼时,一旁的剑咎已经抚着大肚子,满足地叹道:“如能日日食用妇人饭菜,此生真不枉也。”
他刚说到这里,便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剑咎眼珠子一转,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转头盯着殷允,笑嘻嘻地说道:“师兄勿恼,这妇人我虽垂涎,却也知不可强求。只要她天天这般弄吃食,我便唤她嫂嫂又如何?”
剑咎这话一出,卫洛小脸一红。
她瞪了剑咎一眼,低下头去。
不知为什么,她低了头好一会,也没有听到殷允的喝斥声传出。
当她再抬头时,一眼便对上剑咎那挤眉弄眼的模样。
这时,三个已吃饱了,老夫妻上前,收好残羹剩菜,换上酒水。
天空中明月相照,浮云来去,天地间一片通透。
只是北风吹来时,寒意森森。
剑咎饮了一大口酒,向着殷允道:“师兄,再过十天便是新春了。”他说到这里,咧着雪白的牙齿,嘻嘻笑道:“你有没有为我与妇人备上礼品?”
殷允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这时,卫洛的嘟囔声传来,“我叫卫洛。”
卫洛这话一出,剑咎便是哈哈一笑,他朝几上一拍,乐道:“师兄你看,这妇人明明是越室公主,却老说自己叫卫洛呢。啧啧,这卫国也不强大,何必窃取他国之姓?”
剑咎的哈哈大笑声,在院落里流转,不过没有人理会。
直过了一会,殷允的声音传来,“卫洛?”
卫洛嗖地一声,抬起头来,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殷允。看着看着,她转过头去,突然对着剑咎眨了眨眼。
这时的她,一脸调皮。
殷允嘴角含笑,说道:“月明天高,可愿上越宫一行?”
卫洛一怔。
她点了点头。
是啊,反正要到那里去一趟的,迟不如早。
她不知道,这般临近新春祭,越到后面,越宫中戒备是越森严了。
卫洛刚一点头,一旁的剑咎已经大呼小叫道:“妙,妙!越宫久不去矣,今次有师兄压阵,我定要。。。。。。”
他只能说到这里。
殷允盯了他一眼,轻喝一声,便打断了他的欢乐,“你不必去。”
剑咎脸一塌,他无精打采地低下头,应道:“然。”
夜探越宫?
卫洛刚还有点担怯,转眼是越想越好奇。她眨巴着墨玉眼,问道:“可需易容?”
“随意便是。”
“恩。我还是易容罢。”
卫洛说到这里,站起身向房中跑去。
刚才那老夫妻已把她的房间安置好,那地方是左侧那栋楼的最右边,正好处于两楼的中间。
卫洛跑进自己的房中,刚刚冲入,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那老头子在门外嘶哑地叫道:“主人有言,盒中备有各色易容之物,妇可自取。”
说罢,那老头子的脚步声渐渐退去。
卫洛拉开房门,对上摆在地面的一个大木盒。
她连忙拿起来,转身走入。
这木盒里面,摆放着几个小瓷瓶,里面装着各色易容物事。这些物事,都极简单常见,正是殷允所给的易容竹简中,提到的那几种。
对于这些,卫洛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弄出几种涂在脸上,在令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少年后,便换上男子袍服,走了出来。
她刚走出房间,便有所感触,不由抬头看去。
这一望,她对上站在屋檐上,蓝衣飘然的殷允。月光下,他俊美如玉,长身而立,那双沉静的眸子,正盯着越宫方向。
他没有易容。
月光如水,殷允这般静静地站在屋檐上,身姿不动,北风吹得长发轻拂,看着这样的他,卫洛不由闪过一个念头:我原来还以为,只有剑咎爱耍帅,现在看殷允这般安安静静地站着,也有一种玉山屹立的风姿,方才知道,这墨隐一门,怕是向来便注意外形气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