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晋侯看向稳公。
稳公上前,轻轻唤道:“君上?”
西西的声音传来,泾陵眨了眨眼,缓缓侧头,看向稳公。稳公连忙上前一步,来到他的塌旁,哽咽道:“君上?”
泾陵那幽深的,总是闪烁着睿智沉冷的双眸,此时没有一点神采。他这般盯着稳公,却像是看向他的身后虚空处。
他听到了稳公的哽咽声,薄唇扯了扯,在一众人的侧耳倾听中,他缓缓开了口,“稳公,”他的声音沙哑无力,隐隐含着一种倦怠木然,“派出剑客,联系各国墨侠,对于小儿,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说到这里后,稳公沉默了。
事实上,不止是稳公,众人面面相觑后,药公走上一步,朝着泾陵深深一揖,低声说道:“君侯,夫人落水,已有月余,怕是玉体已入鱼吻中。”
药公的声音一落,稳公迅速地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得脸色发青:君侯吐血刚醒,他怎能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残忍?
泾陵没有动怒,也没有激动。
在众人渐渐放下担忧时,他闭上双眼,低低地说道:“我知。然,若小儿魂魄早散,寻得她的白骨,亦可与我共葬。”
稳公颤声道:“君侯尽管放心,臣定倾全国之力寻得夫人!”
泾陵轻轻地恩了一声。
他疲惫地闭上双眼。
眼见殿中隐有哽咽,泾陵提了提中气,没有睁开眼,只是声音显得很平静,“诸君不必过于慌乱。”
这一如既往般,坚定平和的声音,令得众臣心神大定。
泾陵平静的声音继续传来,“我与小儿,心神相依。此番,我静心自省,实感觉不到小儿魂魄传音。”
顿一顿,他的声音干涩地传荡着,“若得上天垂怜,她或安然在世。以小儿华美之容,不论现身何处,必然惊动世人。稳公,传我之令,若能寻得我妇,将以二城相赏!”
众臣见他语气中有了生机,大为欢喜,稳公凛然应道:“诺。”
泾陵说到这里,胸口一闷,他张开薄唇,低低地咳嗽一声,稳公急急上前一步,刚刚靠近他,便看到一缕鲜血,又从泾陵的嘴角溢出。
稳公大惧。
他跪倒在泾陵面前,以头点地,哽咽道:“君侯,君侯,切不可再吐血了。君侯,你岂能不顾老父,不顾晋国乎?”
泾陵闭着双眼,深深的呼吸着。
不一会,他终于平缓了喘息,把那口鲜血吞了回去。
这时,药公也上前一步,他跪倒在稳公身后,他啕啕痛哭着说道:“君侯,君侯,不过一妇啊,不过一妇啊!”
泾陵张了张嘴。
他的声音很低,很是无力,干哑着,带着一种疲惫入骨,“情已入障,非我能主。家国老父,自是难舍,奈此心如焚,胸中血气鼓荡,无法自制。”
他这番话的意思是说,他入了情障,明知道家国老父都需要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胸中血气鼓荡,控制不住想要吐血。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来。一时之间,都是苦涩万分。
药公放声大哭。
他跪伏在地,啕啕痛哭着说道:“不过一妇人而已,不过一妇人而已!”
泾陵闭上双眼,不再回答。
老晋侯看着这一幕,身子摇摇晃晃,在越嫡公主地扶持下,来到泾陵的身边。
他沙哑地轻唤道:“八儿?”
泾陵慢慢睁开眼来,他看向父亲的眼神中,有点恍惚迷离,这样的目光,哪里还是往昔那个精干勇武的泾陵所有?
老晋侯心中大痛,他哽咽道:“八儿,老父尚在,你怎可伤神至此?”
泾陵的嘴角动了动,低低地说出一句话。老晋侯见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便低下头凑到他的唇边倾听。
泾陵又闭上双眼,薄唇动了动,老晋侯终于听清了,他说的是,“父亲,孩儿不孝。”
老晋侯闻言,跟着放声大哭起来。
在他的痛哭声中,泾陵闭上双眼。大夫上前一步,向众人叉手说道:“君上伤神过度,现已入睡,诸位稍安。”
老晋侯闻言,连连点头,连连应道:“然,然,稍安,稍安。”说罢,他在越嫡公主地扶持下,颤巍巍地向殿外走去。
众人也开始一一退出。
稳公来到泾陵身边,他和另一个宗师合力把泾陵抬起,尽量保持平缓地向他的寝宫走去。
寝宫中薄纱飘动,稳公两人把泾陵放下后,缓缓后退。他们来到偏殿时,稳公坐了下来,对着另外一个宗师说道:“君侯如此,老夫心中难安。你且出外,遵君侯意,四处寻索夫人。”
顿了顿,他又说道:“越地着重寻索,纵掏干河底,也需寻得夫人尸骨。”
“诺!”
那宗师应诺后,小心地看向稳公,低声问道:“事隔数月,纵寻到尸骨,恐难辩认。”
稳公闭上了双眼。
就在那宗师准备出门时,稳公的声音苦涩地传来,“君侯种情已深,夫人真若不在,君侯万难支撑。你们可四下搜寻与夫人容色相似者。若得一二,也可送来。”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