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慢慢睁开眼来。
她所躺着地方,是一处茅舍,茅舍陈旧,草墙上出现了三四个斗大的洞。不过现在是夏天,南风呼呼地吹进来,倒是使得屋中很凉爽。
她只看了一眼,便疲惫地闭上双眼。
突然间,卫洛记起了什么。
她伸出手,想捂着自己的小腹。
这手刚刚一动,一阵剧痛便袭遍全身,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茅舍的小门被人打开,一个高大的青年躬着身走了进来。
他背着光走来,直走到卫洛面前,卫洛才看清他的面容。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面目憨厚,皮肤很黑的青年。他一对上卫洛的双眼,便像受了惊似的,急急地向后退出一步,低着头,讷讷地问道:“你,醒来了?”
卫洛盯着他身上的外袍,这袍服,绣着云台楼阁。
盯了一眼后,她闭上双眼,低低地开了口,这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干涩得很,“我怎么啦?”
青年听她开了口,连忙上前一步,搓着手,低着头,小心地回道:“你,你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很多血。而且,而且,大夫说,你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一阵剧痛袭上卫洛的胸口。
她闭紧双眼,任由两行泪水沁出眼角。
那青年讷讷地安慰道:“你,你休慌。你,你伤很重,安心养着。”
卫洛慢慢睁开眼来。
她仰望着头顶,喃喃说道:“为何我没有死?”
一说到这里,那青年似乎来了力气。他声音一提,滔滔不绝地说道:“甚是奇怪,你的体内,有一股温和之极,绵绵不休的内息。我,我竟是发现,你已百脉俱通!”
说到‘百脉俱通’时,青年的声音提得很高,充满了惊讶,兴奋,如看到世间奇珍一般的好奇。
卫洛的心思,全在她那个失去的孩子份上,她兀自喃喃的,苦涩地说道:“我为何没死?”
那青年声音一低,似是冷静了一些,他继续说道:“你受伤极重,血流得太多了。我救起你时,你的心跳很微弱。”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又有点惊奇,“要不是因为百脉俱通后,那些隐藏在奇经中的元气溢出,保护着你的心脏,而且你还处在内循环状态。你已被河水淹死了。”
卫洛听不见。
她只知道,她没有死,而她的孩子,没了。
她扬起嘴角,低低地,再次对自己说道:“为何我没有死?”
这句话,声音很轻,很低微。
那青年感觉到了她的神色不对,他讷讷地看了卫洛一阵后,在她的塌边坐下,便这般抬着头,痴痴地看着她。
疲惫至极,虚弱之极的卫洛,再次闭上双眼。
又过了一阵,她再次睁开眼来。
她一睁开眼,便对上青年急急避开她的目光,有点羞涩不安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卫洛并不陌生。
她看着他身上绣有楼阁的外袍,低声问道:“你是楚人?”
“然。”
青年见她又开了口,很是高兴,他连忙抬头说道:“我是楚人。然,然,我不想害你,我没有害你。。。。。。”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了几句后,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拍了一下,稍缓了缓,说道:“我知,他们要杀你。我顺河找了好久,才找到你。我救起你时,你在河水中浸了二刻种了。若是常人,必死无疑,真没有想到,你百脉俱通了。”
他一说到“百脉俱通”,声音再次一提,再次兴奋起来。
卫洛干涩的嘴唇动了动。那青年见状,连忙站起,从旁边的石台上拿过一杯水,他小心地把水送到卫洛的唇边,声音极轻缓,极轻柔地说道:“喝一口水润润。”
他的这个动作很熟练,仿佛已做过很多次。
卫洛应着水杯,慢慢抿了一口。这水的味道很怪,有点酸苦味,倒不像是水,而像是煎得不浓的药汁。
她头不能抬,身不能动,一动就是剧痛难忍。因此,为了不牵引到伤口,她纵是口唇干裂,却只是小小地抿了一点。
青年把水杯送回原处,又坐回她塌前,继续说道:“你,你身上的伤很重,血流得太多,我救你起来时,你纵使内循环已成,命也垂危。我弄了一些参,天天喂给你喝。”
他说到这里,不无心痛地说道:“我请大夫看了。你背上那剑,卡在两根肋骨之间。剑尖刺到了肺了。你,你若不是内循环已成,纵神医也无力了。幸好,幸好。”
这个,不用他说,卫洛也感觉到了胸口一阵阵堵闷。有一种撕裂般的,想要把心肺都咳出来的错觉。因为这个,她一直是屏住呼吸的。被这个青年再三提醒后,卫洛突然发现,自己屏住呼吸的时间,怎么这么长?她居然可以一直这样屏着呼吸,却没有一点事?
内循环已成?这是不是意味着,她都可以不用口鼻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