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一怔,转眼她明白了:那些围在公子府的女子,似乎没有散去,还进府了!
卫洛皱起了眉头。
她转过身,正准备询问时,院落外,传来了十三公主依然高傲的喝问声,“夫人可是已经醒来?”
一侍婢轻声回道:“夫人已睡。”
这侍婢刚刚说到这里,几个贵女便已跨步而来,她们一抬头,同时看到了站在院落中的卫洛。
十三公主脸一沉,右手一扬,嗖地一声,重重地抽了那侍婢一个眼光,沉喝道:“敢欺瞒我?拖下去,杀了!”
那侍婢闻言双腿一软,脸白如纸,瘫倒在地。
两个剑客向那侍婢大步走来。
当他们来到那侍婢面前时,不知为什么,脚步却是一顿。
十三公主喝道:“何也?”
两剑客同时朝卫洛望了一眼,转向十三公主叉了叉手,并无言语。
十三公主转眼看向卫洛。
她一瞅到卫洛,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再次喝道:“拖下杀了!”
那侍婢这时已回过神来,她急急向卫洛爬来,唤道:“夫人救我!”
她一句话还没有落地,十三公主已是咬着牙,嗖地一声拔出佩剑!她把佩剑一伸,直直地刺向那侍婢的背心!
卫洛见状,一直冰冷的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她低喝道:“阻止她!”
声音堪堪落地!
闪电般的,从旁侧五十步处的树林中,射出了一根树枝,那树枝嗖地一弹一撞,便把十三公主的佩剑撞得重重摔落在地!
“叮”地一声,长剑扫落声传来。
十三公主身后的众贵女,都是一惊,同时看了卫洛和十三公主一眼,低下头去。
五十步外,玳姬和蔡姬等人的脚步声是瞬时一顿!
十三公主十分恼怒,卫洛当着这么多贵女的面,拦下她的剑,太也不给她面子了。当下,她朝着卫洛尖声叫道:“夫人,我堂堂女公子,杀不得一奴么?”
奴,这时的地位是与猪狗同的。十三公主的愤怒,指责的意思是:我一个公主,在我兄长的府中,连杀一条狗的权利也没有么?
卫洛瞟了她一眼,淡淡的,冷漠的,静静地喝道:“有罪可罚,有恶可杀!”这意思是说:有了罪,才可以罚,有了恶,才可以杀。对方如果没有罪恶,自然就不能喊罚喊杀的了。
十三公主气得噎住了,她反驳道:“不过是一奴!她是虽贤士剑客,亦可动则诛杀的奴!夫人如此不给颜面,羞辱我乎?”
卫洛闻言有点想笑,她朝着那吓得颤抖不已的侍婢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后。才缓缓回道:“公主对上喝斥,怒则杀人,真有颜面?”
上,指的是卫洛本人。她是晋夫人,地位已高于十三公主。
在这个时代,指责一个贵族没有颜面,是很羞辱人的说法。贵族是什么?贵族就是如孔子的弟子子路一样,在战斗中,敌人一剑把他系冠的带子斩断,冠掉下来,于是子路说,“士失冠不如死。”
于是,子路扔掉剑,下了马,去捡冠系冠,被敌人围过来,砍成了肉泥。
卫洛指责十三公主喝斥上位者,动则杀人,不顾颜面,这是在极严厉地唾骂十三公主。
杀人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她因为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轻易地表现了愤怒。一个大贵族,怎么能动不动就这么的愤怒呢? 这是多么没有风度的事啊。她要杀人,也应该是很温和,很平静地动手的,这样才符合贵族风范啊。
十三公主脸色一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卫洛目光转向她身后诸女,淡淡笑道:“诸姬来此,何以教我?”
众贵女相互看了一眼。
这时,卫洛右手一扬,示意众侍婢摆上塌几。不用她吩咐,众侍婢这时也安静地搬着塌几,在树荫下一一布好。
这些侍婢中,便有一直服侍泾陵的那四个。此时此刻,她们看向卫洛的眼神中,已有了一些敬意和庆幸。
本来,她们是看不起卫洛的,总觉得她以一个男子之身,从歌姬队中被晋君提拔,变成夫人,虽有才学,但来历身份不明,不值得称道。
可这时,她们都知道了,眼前这位夫人,本来便是越国公主,本是贵女。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是君侯刚刚及冠时,便要娶回的第一个妻子。
卫洛有了这样的身份,她们觉得自己应该尊重她了。
再加上,此时此刻,把她与别的贵女一对比,竟是无比的仁慈宽和,众侍婢便深感庆幸了。
众贵女迤逦入内,一一在塌上安坐。
卫洛来到主座前坐下。
直到这时,十三公主还在生着闷气。她狠狠地瞪了一会卫洛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一咬牙,大步入内。
她在右首第一席上坐下。
卫洛瞟了十三公主一眼,双手一合,示意侍婢们上酒,上糕点。
其实,卫洛有点奇怪,她不知道,十三公主凭什么在她面前这么娇横。上一次,自己都那么严厉地警告过她了。自己已经让她知道,前些年来,她暗害公子府的姬妾和子嗣,卫洛是心里有数的。当时十三公主明明惧怕了,怎地现在胆子又粗了?
卫洛却不知道,十三公主是想明白了:她只是弄死了几个无名无份的姬妾和来历不明的野孩子。可卫洛,却是驱逐了后苑所有诸姬。卫洛所做的事,不论是恶毒性,还是严重性,还是为世人唾骂等方面,都远胜过自己十倍,百倍。所以,她现在理直气壮得很。
卫洛举起手中的酒樽,扬唇笑道:“请饮!”
“夫人同饮!”
众贵女抬头,饮下樽中酒时,一个侍婢在外面清声唤道:“禀夫人,玳姬,蔡姬求见!”
“可!”
卫洛的声音一落,那侍婢便朝着外面高声唤道:“玳姬,蔡姬晋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