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洛那一骂,令得晋军大感痛快,性格严肃,喜欢按规则行事的晋人,从骨子里便痛恨楚人的无耻,如今卫洛帮他们出了口气,她只要一出去,众军卒便显得恭敬之极。
不过,这个时候,卫洛没有心情去享用众人的尊敬。与楚这一战,是她平生第一次指挥大军作战,而且,面对的还是楚人这种强敌,又是绝对不可战败的时候,所以卫洛很认真。
时间过得飞快,后天便是与楚人约定的决战的日子了。
卫洛作为三军统帅,此时正端坐在殿中,她的前面,众将军分两列跪坐。
卫洛一袭红袍,头戴夫人冠,墨玉眼熠熠生辉地盯着众将。
众将也在看着她,等着她发话。
一片安静中,卫洛严肃的,声音清越地说道:“诸君,昨日便是与楚决战之机。”顿了顿,她声音微提,又说道:“诸君以为,我等再次面对楚人,还可堂堂正正一战么?”
众将军相互交换着眼色,低声议论起来。
议论声中,卫洛慢条斯理地端过四方青樽,慢慢地品了两口酒。
不一会,将军忽大声说道:“楚人已被夫人唾骂,明日应是不敢行诡!”
卫洛盯着他,沉声说道:“楚人若一不做,二不休,又当如何?”
众将一怔。
卫洛没有注意到,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一不做二不休”的成语,竟是第一次出现在历史上。而且,从她的口中说出后,这个成语,便被世人谨记。
一阵沉默中,卫洛向后仰了仰,目光静静地扫视过众将,道:“还有说乎?”
将军猛站了起来,叉手道:“不知夫人心意如何?”
卫洛闻言,微微欠身。
她腰间挺得笔直,目光清亮地盯着众人,缓缓说道:“楚人用阴诡之计,令得我军三万将士身死他乡!亦令得我夫主身受重伤,几至垂死。如此耻辱,岂能白受之?愿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她的话一落地,众将便面面相觑,卫洛的意思很明白,她也要用阴诡之策对付楚人。
卫洛见到众将交头接耳,犹豫不决,声音一提,“然,”将同时肃然倾听。卫洛嘴角一弯,声音冷冷地说道,“我晋何人也?堂堂丈夫也!妾之意,欲先以阴诡之计还之!再以堂正之道攻之!咄!我晋何人也?阴能胜之,阳亦胜之!这一战,将是霸主之战!”
卫洛的意思是说,她准备先用阴谋手段击败楚人,再用堂堂正正的法子打败楚人。
卫洛慷慨激昂地说出这几句话后,目光静静一扫,沉着声,又问道:“诸君还有说乎?”
一个晋将站了起来,他朝着卫洛叉手道:“夫人所言甚是。楚人以阴谋之计胜了我等,我等实是不服。夫人若有好计,不但从阴谋之计上击败楚人,亦能走堂正之道,令得楚人身殒无归,我等自是欢喜之极。”
他的声音一落,将军忽已连声说道:“不可,不可!楚人本属蛮夷,他可无耻,我堂堂晋人,怎可效之?称霸者,必立德也。阴诡之道绝不可行!”
卫洛脸色一沉,暗暗冷笑:时代已在改变,阴诡之道,会成为王道啊!
忽的声音一落地,又站起一个将军。他朗声说道:“我晋人兵强马壮,上次之败,实是败于大意,这一次,楚人若再用火牛攻之,我军必不会再乱。”
这话一出,卫洛都要翻白眼了。难道,他以为楚人就只会用火牛来攻打?
将军猛也站了起来,这人一脸的络腮胡子,粗豪之极,他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夫人曾骂楚人无耻,性类妇人。我等若也无耻,岂不是亦如妇人?就算夫人本是妇人,受之无愧,我等大丈夫也,实羞愧之!”
这话一出,卫洛樱唇抿了抿。这人,他竟然说,她这个妇人,自然是可以学着楚人无耻的,可是他们这些是男人,他们做不来这种事。
听着下面传来的一众嗡嗡议论声,卫洛很是无语。她万万没有想到过,这些将军竟是如此的固执,她原以为,经过楚人这一手,他们会乐意以牙还牙,以诡战对诡战,却原来,大半数的将军都不同意。
想来也是,根深蒂固的观念啊,要一朝推翻,又谈何容易?
卫洛想着想着,不知为什么,却有点想叹息了。众将如此固执,往好处说,自是有大国风范,往坏处说,却也是跟不上时代的进展啊。
眼见众将的议论越来越烈,支持她的人只有一二成,卫洛长吐了一口气,清声道:“此事重大,妾与君上商议后,由他决策吧。”
她这话一出,众将同时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松了一口气。他们向卫洛双手一叉,声音极为响亮地说道:“夫人所言极是!”
卫洛更郁闷了,她闷喝道:“退了吧,明日再议。”
“诺!”
众人一退,卫洛便向泾陵的宫殿走去。
她闷闷地来到泾陵床前,对着他低叹道:“我欲先以阴攻,后以阳取,不料诸将反对甚剧。”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加上一句,“楚人如此,晋人依然固守其礼。若楚人再施以阴谋,奈何?”
泾陵转头看向她。
见到她一脸郁郁,他不由伸过手来,轻轻抚上她的樱唇。
卫洛侧过头,小脸轻轻地蹭着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