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云岫思考着的时候,宗炎突然问道:“你认为,一个人,曾护数十万人的和平与安康,却也在一次误入歧路之后,亲手了结上千无辜之人的性命,那这人,究竟是善,还是恶?”
李云岫看向前方,盯着墓碑上裂痕出了神。
她隐隐已经猜到,这墓碑的主人了。
她忽而又想起了在猿啼山上那会,唯一一次和殷言和元希辰下山去濡霖州之时,碰到金田一家的事。怪诞而讽刺的剧情,却真实地在她身边上演,深陷其中的剧中人,殷思谦、殷迟、金田、贾幽儿。。。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妄。
“我没有办法回答。”李云岫苦笑着,一同在其后跪拜,说道,“天是蓝的,树是绿的,地是黄的,可人,总也没法有个确实的定论。在您所给的假设里,我既非那受害者的家属,当然无从揣测他们内心的仇恨和悲痛,我亦没有长命到做那漫长历史的见证,当然也无从评定这人曾经奉献究竟有多大。”
宗炎忽而笑了笑,转过头来看向李云岫,道了句:“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回答。”
“是这样吗?”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么大而且还不是神武州的小孩,还能知道八年前的那件事的。”
“在灵学院的时候,多多少少听说过一点吧。宗统领,冒昧的问一句,”李云岫微微抬头看向宗炎,紧张地问道,“当年那位。。。在神武州入魔的御外军总统领,是与你亲近的人吗?”
宗炎看着天,思索了一会,道:“亲近?倒也不算是,只是我单方面把她视作我的信仰罢了。你说我盲目也好,说我黑白不分也罢,但我却是曾切切实实地跟在她手下在海岸这防御异兽的,一年又一年,我是亲眼看着她如何为保护亚洋大陆而英勇冲锋在前,我之所以为我,都是受了她的启发和指引。所以哪怕当我听说神武州那件事后,我也无法和旁人一般,若无其事地骂她异兽、败类、恶魔。。。”
“这墓碑上之人果然是。。。”
“幸瑜。很美的名字吧?只可惜,那件事过后,这个名字便宛如恶魔的诅咒,再无人愿意提起了。”宗炎缓缓地舒了口气,站在他背后,李云岫仿佛都看得见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悲伤的目光。
那件事后,幸瑜作为家族的耻辱,苍家和幸家两家长老都极力反对替她立碑,她那魔化的尸首一直放置在被她毁坏的家中,一连七天没有人处理。
当然,李云岫这也是才知道,幸瑜的尸体,最后是被宗炎千里迢迢从海岸赶回神武州,替她收走的。
他当然不愿意自己如此崇敬之人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便把她带回了海岸。她既是作为御外军总统领,那让她长眠于海岸公墓,本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对那些被入魔后的幸瑜所杀之人的亲属来说,却不是这样。
他们收到风声后,更是不远千里赶来海岸,没手段的人,只能围在栅栏外日日夜夜地大声咒骂、反对,有手段的人便通过各种方式擅闯,径直来到公墓处毁了幸瑜的墓。
虽然理解他们的痛苦,但当时年轻气盛的宗炎却看不过他们这么做。他只是希望给幸瑜最后留个全尸,以供念想罢了。
早前,年轻气盛的他看不过,还是上前阻止,可是后面,他发现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
本来便危机四伏的海岸,因着受害者家属的闹事,扰得御外军们的日常工作都受到了影响。更别说那么多人喊打喊杀,扰了先烈清净不说,有些邻近的墓碑都被破坏了。
最终,宗炎的情感还是败给了理智,只能忍着满腔的悲愤,眼睁睁地看着幸瑜的墓碑被受害者的家属们打成一片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