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宵不停地说服自己。
礼义廉耻,他都不知道,但他不想在乎。
他俯身,攫住少女的嘴唇,以一种凶狠的态势,可真得触上去的时候,又是轻轻的,不敢多做停留。
他怕她醒来,怕她再次有了不好的回忆。当他有这样一重顾虑的时候,他便明白,这种事情,应当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准备一个人去屋外静一静,可起身的时候,却看到少女的眼角渗出眼睛,与此同时,还轻声呢喃:“阿爹,阿娘,我好害怕……”
她脆弱得可怜,眉头紧紧皱着,确实是一副可以称得上忧惧的神色,嘴巴上红嘟嘟的,这是方才令宵亲过之后的痕迹。
她似乎非常痛苦,两只手死死拽住搭在胸口上的被子:“求求你,求求你了……别剜我的心……”
“谁要剜你的心?”令宵皱眉,忍不住问道。
可是阿雾咬紧牙关,她全身紧绷着,眼泪扑簌簌地不断流入到鬓发里。令宵抬手,罩住她的脑袋,意识侵入到她的梦境里。
可所见之景,是被梦境异化后的结果。
他踏上一片焦土,然而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却能察觉到这里弥漫的死气。
“阿雾,师父!”他是来解救阿雾出去的,不能一直停留,可刚迈出一步,周围这灰蒙蒙的场景倏忽破碎,展现出它原本的模样。林木,草地,花卉,不远处山峦连绵青翠,山中行宫修建更显恢宏大气。一时间甚至出现了很多人,在他所站的小径上来来往往,有些人身后,一只毛茸茸大狐狸尾巴露出来,随着步伐摇来摇去。
令宵恍惚了一下,他怔怔站在路的中央,可是他并不属于这梦境当中的一员,这里面的人根本就看不见他。不过恰在这时,他也感应到了阿雾的位置,居然是方才看到的那一处闪闪发光的宫楼殿宇。
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可是他什么人都没瞧见,这一处房间很明显是布置给女孩子的,到处是轻粉色的帐幔,看得叫人心里发烦。
他急躁地四处巡视,过了好半晌,才听到旁边传来的一声细小的抽噎,听声音,绝对是阿雾,错不了的。
屋里正中央,是一处巨大的圆床,刚刚床幔掩映着,令宵没看清,而现在令宵能够看到里面有只小狐狸从被窝里路出头来,看上去没什么精神,两侧尖尖的耳朵也都耷拉了下来。
“呜呜……”小狐狸居然哭出声音来,听起来是忍耐不住的崩溃和委屈。
令宵虽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是他能感觉得到,那只尚未化形的小狐狸,应当就是阿雾。
他穿过粉色的帘幔,有点无奈和疑惑地看着这只火红色的,小模样长得颇清秀的小狐狸。
它正拿毛茸茸的爪子抹着脸,一边抹,一边嘤嘤嘤,还挺烦人的。哪像现在的阿雾,病一天了还一声不吭,估计他再去晚点,她人都该溺死在那个温泉池子里了。
她哭了许久,喊了几个人的名字,应该是丫鬟仆妇之类,可是没有一个人回应了。她也就坚持不懈地喊着,明明眼泪流得差不多了,甚至无聊到在床上走来走去,可就是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一般,拼命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感。
她的行为好笑又心酸。
就令宵所知,那些人大概是在故意冷落她呢。她们就在前边的院子里,有的人晒太阳,有的人嗑瓜子,有的在那眉飞色舞拉着家常,而金贵的主人家在里头嘤嘤叫唤,直到烦不胜烦,才遣了最年幼弱小的那个丫鬟前去查看。
“殿下。”那丫鬟也顶着一双尖尖的狐狸耳,出现在屋里,“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吩咐吗?”
“是千儿啊。”阿雾开口,眼睛里期待的光芒黯淡了下去,“又是她们逼着你过来吧?我没什么事情,你让鹿姆过来见我。”
“鹿姆有别的事情要忙呢。”那叫千儿的丫鬟连连道,“所以她让奴婢过来伺候公主殿下。”
“这样啊。”小狐狸脑袋又耷拉下来,她钻进了被窝,声音闷闷的,“那我再睡一小会儿。”
果然,是没什么事的,公主总是在无理取闹。
千儿有些愤然,这不是耽误时间的嘛。
可是只有令宵知道,小狐狸又哭了,这一次是无声地流泪。她侧躺着,两只狐狸爪子蜷缩起来,护住心脏的位置,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小的躯干忍不住抖了抖。
梦里的时光过得飞快。
眨眼的功夫,一个穿着华贵的红发女人推开阿雾的房门,阿雾也没睡着,小狐狸欢欣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摇着油光水滑的尾巴,飞扑到女人怀里。
“母后!”
女人将她抱在怀里,捏了捏她的肉爪,微笑道:“阿雾今天有没有乖乖的?”
待到看清那红发女人的面容,令宵又是一震,这不是他之前在姻缘仙岛上看到的女人么?当时他们在阿雾薛璟之前举办的典礼,因为相貌和阿雾有几分相像,所以令宵记得很清楚。
竟然是涂山狐族!
可这明明是阿雾的梦境,在阿雾梦里,她居然和那女人是母女关系……难不成,真正的阿雾,其实是来自未来,只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才回到了过去?
此前素尘就告诉过他,阿雾身上是有秘密的,她的存在,或多或少带着点使命。
而眼下的阿雾,准确来说,是涂山氏的帝姬,虽然她已活了一百来岁,但修为上委实没长进多少,直到现在还不能化形,委实算是丢了涂山狐族的脸。
不过好在,她的家人,对她是足够包容的。
譬如她的母后,她问起白日里的事情:“鹿姆还是不听你的话吗?”
小狐狸瘪了瘪嘴巴,其实说起这个话时,还是忍不住有点委屈的:“母后,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醒来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当时很害怕……我不是故意要任性,我也知道鹿姆一直都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不是她说了算。”女人声音冷冽,“你是主,她是奴,上下尊卑,不是她不喜欢就能逾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