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没进门他就看见了,目光所及的那个位置上,已经坐下了一个熟悉的背影,一手摇摇欲坠地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握着一个空了的酒杯,一下子拍在了吧台之上。
“这才几点,你喝了几杯了?”
他快步走了过去,痛心疾首地问道,一边劈手夺过了一边的酒瓶。
“呵呵……来了……”
胡子拉渣的男子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
“……”
姬朝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接不上来,气得不打一处来。
可是,他在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本该同情,本该怜悯,他应该温言暖语地劝服他,鼓励他,给他希望,让他振作起来,可是……
这一切他都已经尝试了千百次了,广韵却还是那样,每天行尸走肉一般地点卯上班,一下班就钻进这个老鼠洞里,一杯一杯地灌着自己。
不能说他有什么失职,可是他的心思显然早已飞远了。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努力抑制自己的火气,平心静气地说道。
对方却惊讶无比地看着他,似乎他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一样。
“我怎样了?下了班喝一杯都不行吗?”
“你分明明白我的意思!”
他躲开了陆广韵来抢酒瓶的手,紧紧地皱着眉,冷冷道。
“呵呵……”
对方根本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招了招手,让酒保再拿一瓶来。
“不准给他拿!”
姬朝一巴掌拍在吧台上,几乎按出了手印。
小小酒保虽然是见多识广,但也更懂得趋吉避凶的道理,忙不迭地就退了下去,恨不能有多远躲多远。
“别这样了,你总不能一整晚一整晚地在这看着我,就算我回家了,我家里那一墙壁的红酒也够我喝一宿的了,若不是我不想回家,我哪里需要躲到这里来?”
这话说的,姬朝闻言也是心中一酸,眼圈微红。
那么多年的兄弟,他怎会不明白为何陆广韵不愿意回家,不敢回家,并不只是那冰冷的四壁,而是令人窒息的回忆。
不是他不能体谅别人的痛苦,只是,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不单单是在为自己而活,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每个人都有理应要去做的事,必须要去做好的事,必须要去照顾好的人。
就算不能照顾好别人,至少也不能去伤害那些爱你的人。
想起陆西西每次说起蓉蓉的时候,那种落寞的眼神,想起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陆蓉时,她那种忧心忡忡的悲伤神色,他都不由自主地难受。
就算是为了陆蓉,他也不能任凭广韵这样颓丧下去了。
她还这么年轻,她也沉浸在悲痛之中,可是不仅没人安抚她的痛苦,她甚至还要为自己的父亲而担心忧虑,毕竟他们都算是见过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而她第一次的泪水就是为她的母亲而流的。
虽然陆西西说不能怪他,可是他从陆蓉眼中,还是看出了那一抹难以抑制的疏离和冷淡。
他不能辩解什么,唯有叹息。
“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你也要为蓉蓉考虑啊,她有多担心你你难道心里没数吗?”
他正色道。
“呵呵……呵呵……”
只见陆广韵笑个不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心里分明有着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