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馨香郁郁,花瓣粉嫩的像自己身上这浅绯色的宫装,柔弱待怜般的绽放。粗糙的花茎微微刺手,夏初捏在手里用拇指轻轻地捋着,有一点出神,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苏缜往她面前迈了一步,低头嗅了嗅她手里的花,又抬起眼来看着与自己不过咫尺的面庞,轻轻地问她:“在想什么?”
夏初抬头,望进那双裁了夜色染了月华般的眼眸中,心神一阵的恍惚。两厢这样的凝视,悄然地便让人忘了呼吸,夕阳清风间的天地如若消失般的宁静,只听得到自己一拍拍的心跳骤然乱了,紧了。
苏缜的睫羽微动,目光滑过她的眉眼鼻尖,落在了嫩如荷瓣的唇上,小心地敛住了呼吸,又往前探了探。
夏初捕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陡然紧张了起来,气息也变得短促而纷乱。眼瞧着苏缜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自己什么都看不清,看不见。
她紧了紧手掌,被荷茎上粗糙的芒刺扎了一下,蓦然便回过了神来。几分慌乱地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荷花举了起来,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夏初……”苏缜进了一步,夏初便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头嗅着荷花略带辛辣的香气,掩着自己烧红得面庞,心跳得直发空,“皇上……,时间不早了,我,我得回去了。”说完也没敢再多看苏缜一眼,没敢多听他说一个字,仓惶般地逃了开去。
苏缜看着她的背影在石子路上跑远,直至消失在柳荫树丛间,许久,才将窒在胸口的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去。有点失落,有点烦闷,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说起过去,夏初好像还是那个夏初,可面对现在时,他却总在她的眼里看见犹疑与茫然。她似乎很小心,就像他一样的小心,唯恐一个神情一句话,便会碰碎了什么。
转过一日,姜尚仪一早来找夏初,依旧是那样打量与忖度的神情,笑又不笑的看着她。夏初礼数周全地对她福了福身,心说这姜尚仪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来了这么多天了,怎么每次瞧见自己都跟不认识似的。
“拾掇的还算妥当,走吧。”姜尚仪一边道一边转过身去。
“去哪?”夏初追上了一步,问道。
姜尚仪回头眄她一眼,“凤仪宫,皇后娘娘要见你。”
夏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下步子。姜尚仪瞧见她这畏缩的样子,轻牵了一下唇角,语调平平却带着些不耐烦,“没听见吗?走啊。”
这一路上夏初没少胡琢磨,脑子里满满都是还珠格格中那个跋扈的皇后和狠辣的容嬷嬷的形象,还有密室里针扎水泼的情节。她知道蒋熙元的妹妹年纪没有那么大,可就是挥之不去这生搬硬套的想像。
事关宫斗,皇后几乎都是反派啊!
姜尚仪这一路什么都没说,没告诉她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更没嘱咐她见了皇后应该注意什么,哪怕是一句拿腔作势的‘警醒着点,别失了礼数’这样的话都没与她说。这愈发的让夏初心头忐忑。
到了凤仪宫门口,姜尚仪禀明了宫门少使,只略等了片刻的工夫,内殿便召了她们进去。
正殿开间颇大,铺着暗红色的柔软剪花地毯,行步无声,夏初踩在上面却觉得脚底像踩在针板上。咏薇着了件牙白的轻绫广袖外裳,海棠色的裙摆自凤座柔柔泻下,有着少女的娇美亦不失端庄。
夏初偷偷看了她一眼,连模样都没瞧清楚便跟着姜尚仪大礼拜下,齐声问安。得了平身后,姜尚仪拢袖欠身,笑得格外由衷,道:“启禀娘娘,这位便是新入宫的从五品典侍,夏初。”
夏初有点走神,正揣测着这位皇后会与自己说什么,自己要不要与她攀一攀蒋熙元的交情,又或者她会不会问都不问,两步冲到自己面前一个巴掌挥过来,尖声斥责自己,‘你个狐媚子,胆敢勾引圣上!来人,赐了一丈红!’之类的。
听见姜尚仪提到自己的名字,夏初抬头楞了一瞬,赶紧又拎着裙摆跪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叩头,“奴婢夏初,参见皇后娘娘。”
咏薇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觉得这人瘦瘦高高的,也难怪能扮作男子做了捕头,长得谈不上多漂亮,却还颇合自己眼缘。
“起来吧。”咏薇抬了抬手。待夏初站起身来,她便对姜尚仪道:“劳烦姜尚仪了,夏初暂且在本宫这留一会儿,姜尚仪只管忙去便是。”
姜尚仪应了个是,退身出了正殿,走过夏初身边时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夏初直想跟着她一起跑掉,可又不行,瞧着这教导主任般的人物走了,居然有点依依不舍。
等姜尚仪走了,咏薇便从座上站了起来,挽着披帛冲着夏初便过来了。夏初惊的退后了一步,抬手就想去挡自己的脸。手抬到一半,却被咏薇抓在了手里。
“夏初,你真是那个捕头夏初?”咏薇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弄得夏初一楞,再抬眼去看眼前的人,有些茫然地道:“娘娘……知道我?不是,知道奴婢?”
咏薇点了点头,笑道:“本宫乍听觉得这名字几分耳熟,倒是芊芊提醒本宫,说西京府衙的捕头也叫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