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失重和眩晕感过后,大船还在继续航行,耳边传来隔壁舱房三三两两的惊呼,但未曾引起太大的轰动。
大多是在吐槽爱德华船长糟糕的船技。
三等舱的隔音条件并不是太好。
“劳拉,相信你也看到了,现在恰好是4月14日,我们所在这一侧,和冰川发生了剐蹭,应该是船速过快,转向不及导致。”
“情况未知,但从那种明显的金属撕裂声来说,船体应该会受到影响。”
“这和那个谣言的内容大体上一致!”
“会不会真像谣言所说的一般,这艘船会沉?”
劳拉满脸严肃,那种神情比她拒绝拉文的追求时还要严肃:“天哪,刚才从窗户外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是冰川吗?”
“难以想象,在这样一个大多数人都已经熟睡的夜晚,会发生这样惊险的一幕...可我们的船依旧平稳地航行!”
“那不是谣言,那是预言!”
“遇见冰川,预见冰川。”
“遇见海难,预见海难。”
“拉文,走吧,裹着被子到甲板去,如果没有那个预言,我可能会倒头继续睡,但它的出现,令我疑神疑鬼,确切地说,令我如履薄冰。”
“我们不应该忘记自己还在海上。”
二人点头,裹着被子从舱室出来,沿着通道走向三等舱甲板,他们是三等舱唯一走出房门的客人。
夜风很冷,没人会因为梦中的一点小动静,而起身去抓老鼠。
...
三等舱甲板。
二人裹着被子,依靠着船首的栏杆,想要凭借肉眼看出蛛丝马迹,但遗憾的是,一切都很平静。
正当二人犹豫要不要回到被窝,头顶方向,闪烁着凌乱的手电筒光芒以及哨子声。
最上方的那间船长室,突然亮起光芒,里面人影重重。
当拉文和劳拉看见数位水手封闭三等舱的安全通道,加上舰载广播响起那个船长略显悲伤的声音时,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事情正如爱德华在广播里所说的那样。
00:30
“诸位乘客,请继续休息,忽略轻微的震动”
1:00
“各位尊敬的乘客,本着透明原则,我必须要通知你们,在半个小时前,我们的船身和冰山发生了剐蹭,具体受损程度正在评估,请大家等待后续的广播,在舱室中耐心等待。”
1:10
“很遗憾,根据评估组做出的综合判断,由于破损处极为严重,大量的海水涌入,已经越过了六间水密舱,泰坦尼克号所能承受的理论极限是四间。”
“我悲痛地宣布,泰坦尼克号正处在不可逆地沉没当中,诸位乘客不要慌张,到完全沉没还有至少一个小时,现在,从一等舱开始有序撤离。”
……
望着被缩在通道中的三等舱乘客,拉文和劳拉相视,皆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庆幸。
对先前所做判断的庆幸。
如果他们没有正视那个预言,现在,会和众多三等舱的客人一样,被困在拥挤的走廊里,绝望地等待有好心人士来打开通道大门。
“劳拉,不论那个谣言来自于谁,不可否认,他拯救了我们。”拉文望着自己所处的位置,道。
他站立的位置很空旷,海风习习,可对于拥挤在三等舱走廊里的乘客来说,他所在即天堂。
“很难相信,这样一艘大船,竟然会沉没,仅因为一座冰山。”
“这可是泰坦尼克号。”
望着众多在绝望中呐喊,以及全力突破铁门限制的人群,拉文喃喃自语:“我没有挤过那些人的把握,很显然,谣言救了我的命。”
劳拉点头:“也救了我的命。”
“这种效果或许不佳,但对于我们二人自身来说,这就是全部。”
“我能够想象,那个谣言散布者的初衷,他想要引起大家的重视,但却遭到了一堆白眼以及不信任。”
“他采用了最直接的办法,希望得到这一艘船客的警醒,但终究被当成了疯子。”
“我想见一见他,并对其说一声谢谢,如果他是位女性,我愿意为她做一切。”劳拉眼里有泪花。
拉文:“确实,对于他的预言依据,我不得而知,但显然他力挽狂澜,想拯救这一整船人的行为,令人动容。”
“如果换成我,在自己遭到质疑后,应该会选择弃船先行逃生。”
二人点头。
“每个活下来的人,都应该对他表示感谢,每个死去的人,都应该为怀疑他的警醒而懊悔。”
“他是不被人信任的救世主。”
……
暴乱还在持续。
三等舱的乘客不满。
他们分明人数最多,却最后获得救援机会。
这该死的等级制度,贵贱分明。
而在舰船全频道广播前,锁住三等舱通道口,则更令这艘大船底部的两千余人愤怒。
这是摆明了不信任,想要以强硬手段镇压!
钢铁制的大门,在一波波的冲撞下不断震动变形,很难想象,当那些东西被撞开后,船上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一场暴动在所难免!
船长室,爱德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把自己一个人锁在船长室,和一把转轮手枪为伴。
他已经为手枪装上了子弹。
他没有脸面再活下去,当收到鉴定组的鉴定报告时,他就已经坚定了寻死的打算。
作为船长,他必须要在这艘船死之前死去。
作为船长,他无脸面对这整艘船巨大的伤亡数,因为他知道,船上的救生设备最多容纳1000人。
而泰坦尼克号h出海时至少载了2200人以上,具体数字,爱德华甚至没有做过统计。
刚才发送的求救电报表明,距离最近的大西洋航船,全速赶来,也将是三个小时后。
这艘船,将带着1200条人命,一齐葬身数千米的海底,这还是救生设备物尽其用,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情况。
爱德华脱掉自己的帽子和衣服,放在面前的桌上,他不愿看到这套职业装被鲜血沾染。
理了理内衬的领口,爱德华拿起面前抽屉里的转轮手枪,坐到躺椅上,正对着泰坦尼克号船首的位置。
船长室柔和的灯光洒在他的衣服上,几乎融入了进去,唯独他手里那把枪,以冰冷的温度和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