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占德，阿扎比的亲爹，派拉蒙煤矿的一名煤矿工人，一位尽职尽责的火车运输工，负责搬运矿工们挖掘出的铁矿石。

月薪比毛姆高一些，98派士每月，但他理所应当拿这么高的工资，毕竟是用自身健康换来的钱。

派拉蒙煤矿的主坑向地底蔓延两千多米，在当中几乎可以听到地狱的回声，如果不是家里四口人，还有一个正在读中年级的阿扎比，他不会做这份工作。

他宁愿去帮餐馆，去农场打杂，拿一半的工资，虽少但安全。

“我叫阿占德...阿扎比是在学校犯了什么错吗？”

“这孩子，我工作忙，对他疏于管教...”

一旁的尤克里提来铝制水壶，倒上一杯，也坐在了一旁。

见二人误会，毛姆赶紧表明来意：“不，我之所以到这来，是想替阿扎比报名参加今年10月份的德里市数学竞赛。”

“我们学校的三位数学老师一致认为他很有数学天赋，去参赛说不定能拿到名次呢，就算不行，对他的人生来说也是一次宝贵的经历。”

见两位父母面露狐疑，毛姆赶紧补充：“看来，你们作为阿扎比的父母，也未曾发现他的数学天赋吧？”

“实不相瞒，我作为他的数学老师，对于这一点，也是昨晚才知晓，他才15岁，这一切都还不晚。”

毛姆喝了口杯里的水，另一只手拿出报名表以及那5派士，继续道：“昨晚的一场数学考试，阿扎比考了满分。”

“我一开始是不太相信的，从阿扎比的历史成绩来判断...所以，我联同另外两位数学老师，在今天早晨对他又展开了一场即时测验，更难的题，针对性也很强。”

说完这句话，毛姆突然觉得嘴里发酸，大概是早晨没有吃饭，所以胃在闹毛病。

阿占德夫妇听到这已经愣住。

“老师，然后呢？”

“毛姆老师，他真有那种本事？”

夫妇俩显然是怀疑的，毕竟儿子的数学能力他们心中有数，在阿扎比还小时，他们花钱请人对阿扎比各项天赋展开过专门测试，包括占卜，瞬时记忆，计算，语言等等。

那一次测验表明，儿子是个普通的孩子，至少在数学方面是极普通的，甚至有些跟不上正常人水准。

但他们依旧爱自己的儿子，父母虽然希望子女有精彩纷呈的人生，但普普通通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所以，这一刻对于毛姆的一番表述，夫妇俩内心是持怀疑态度的。

但同时，他们又不相信儿子是弄虚作假的人，阿扎比能力虽然不足，但在品行方面是绝对出类拔萃的。

牛奶场长德朗先生曾经当着他们的面表扬过：监控显示，阿扎比数个月来，没有一次偷偷喝过奶牛场的牛奶，每天也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取走100g，绝不多取。

这就是他的儿子阿扎比，一个没有什么特长，但绝对是一个善良正直的孩子。

这也是阿占德家族的家风。

所以，毛姆接下来的回答极为重要，究竟阿扎比是有真才实学，还是弄虚作假，确实一验便知。

“很惊人。”

“阿扎比出色的，并且是极为迅速的完成了全部五道题，以全部正确的优异表现。”

说到这，毛姆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袒露一切：“更为重要的是，他发现了我的出题错误，只是默默改正，却没有当场说出，来驳我的脸面，反衬自己的能耐。”

说完之后，毛姆像是心结了却：“阿占德先生。”

“不得不说，你们的孩子，真的很优秀，难以想象，他才15岁，便懂得顾及老师的心里感受，这是最令我感动的。”

“你们二人的教导，真的很棒。”

嗡嗡嗡。

阿占德出乎意料地看着面前的老师，难以置信道：“这是真实的吗？我的孩子阿扎比，当真有学习的天赋？”

“您甚至还要为他报名德里市数学竞赛？”

他的头顶如同响起了煌煌天音。

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升华了，像是初春早晨窗户上的露珠。

一种情绪自然而然从他内心流露开来，令他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他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荣誉感！久违的荣誉感。

自从家里离开，组建了自己的家庭，阿占德就再也没有体会过这种荣誉感，作为一个丈夫，尤克里确实是个贤惠的妻子，但除了家里的井然有序，并不能给他更多。

作为一个父亲，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没能给他更多的骄傲和自豪。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只能收获上述这四个人的尊敬和爱戴，再无其余任何人会由衷对他进行称赞和美誉。

可现在，第四个人出现了，那个人在夸赞自己教育孩子的方式，夸赞以自己为首而形成的家风，夸赞他平凡中蕴含的高贵品格。

那个人，是阿扎比的老师。

阿占德几乎要哭了，但常年下煤矿早已经使得他双眸深处积满了煤灰，泪腺的退化使他的泪水只能在眼中氤氲。

“毛姆老师，谢谢您。”千言万语，最终融汇在这一句谢谢中。

他无数次幻象过这一天，幻想着儿子能为自己带来莫大的荣耀，但当孩子们长大以后，他开始逐渐接受现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伟大的年轻人，更多的是普通人，他的期望也降低了很多，只求自己能迎来他人的尊敬称赞。

哪怕是一个人，也是很能令他高兴的事。

因为他努力了大半辈子，可以说，在成年后，从未体会过受尊敬，受称赞的感觉。

这种久违的荣誉感，因为小儿子阿扎比，在毛姆老师的身上得以实现。

“毛姆老师，都是您教育得好，我们的孩子交到您手上，实在是他人生的幸运。”尤克里同样极为高兴，不断地感激着，内心的激动都化作了一次次的弯腰和问好。

后续，二人提供了阿扎比的身份证号码以及个人寸照，将那份报名表补充完整。

“毛姆老师，这报名费我们自己出，另外，这5派士，也请您收回去。”阿占德挡在门口，不让他离去。

而女主人尤克里则已经到一旁的角落翻找，一番摸索后取出3派士，硬生生塞进毛姆老师的口袋中。

毛姆也很错愕，对方不仅要把3派士的报名费补齐，还不收自己赠送的5派士。

这令他动容。

左右环视，整个房间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可能只有那一台老电视，以及堆放在角落那一堆废铜烂铁和煤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