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棚子里,乔苓坐在一张用几块不同成色长短不一木板拼成的床边,床板底下用几块条石垫着。
床边有一张同款桌子,勉强称为桌子吧,叫台子也行。
细碎的阳光从茅草间隙透进来,让没有窗户的棚子有了几许跳跃的光线。
乔苓抬目四望,她很怀疑这种透风的棚子一场暴雨下来,里头会不会跟着下小雨。
即使挨过了暴雨,那冬天的风雪呢?
珍珍拿了一个有裂痕的碗,从陶罐里倒了一些水。
笑容灿烂带着一些歉意:
“乔苓,我家没什么可招待你的,就请你喝碗水吧。”
乔苓接过碗,一口气喝了半碗。
看着珍珍手里明显不是同一套的碗,碗口有两个小小的缺口。
“你一个人住这?”
床很窄,上面只有一个枕头。
看了一圈下来,似乎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
珍珍的笑容淡下来,端着碗坐在乔苓旁边,眼里的落寞都快溢出来了。
“那天发大水,我奶奶腿脚不利索,没走出村子。”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就跟着村长一家。村长家东西很多,大人孩子也很多,一辆牛车坐不下。我帮他背着五岁的壮壮跟着大人一起走在后面。”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能分我一点。肚子饿了没吃的就扯一把路边的野草或者树叶吃下去骗骗肚子。”
说着她含着眼泪朝乔苓笑笑,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棚子外面。
“你知道吗?大多数的野草和树叶都不好吃。吃到嘴里又涩又苦,一股子没有断生的青味。有的吞下去了也会忍不住反胃呕出来。”
“不过幸好,村长给的吃的都是有咸味的。村长说如果人吃不到盐巴,即使有吃的也没平时有力气,慢慢的就没有精气神了。”
“我跟着他们不停地赶路,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最后在村长一个亲戚家落了脚。我怕壮壮不要人背了,他们就会把我赶出来。”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洗五桶衣裳。只要他们给我吃的,只要他们不赶我走,我一整天都在找活干。”
乔苓静静地看着这个身形消瘦的小姑娘,纤细的脖子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折断。
从短了一截的衣袖里露出的手腕一点肉都没有,就像一根干柴上面附了一层人皮。
临近中秋,气温并不算暖,风从棚子口刮进来的时候有些凉。
她还穿着洗得发白多处崩线的夏裳,一些小破洞的线头往外翻卷。
“那你一个人怎么生活呢?”
珍珍空洞的眼神从棚子外面拉回来,瞬间有了光彩。
她抿嘴笑笑,方才还麻木凄苦的脸因为这个笑容顿时变得鲜活起来。
“我吗?我会干的活很多呀。春种的时候我可以帮忙洗秧插秧,秋收的时候我可以帮忙割稻脱粒。你奶奶家农忙的时候就叫我去帮忙了呢。”
“去帮忙的话他们会给我一些粮食。平日里上山采山货拿去镇上卖。我还会帮人纳鞋底,一文一双。我一天能纳一双呢。”
她放下碗起身跑出去把门口的纳了一半的鞋垫拿来给乔苓看,眼里的笑意亮晶晶的。
乔苓接过,思绪却不在这鞋底上。
村里人愿意叫她去帮忙并不是因为她干农活有多出色。
珍珍是捡回来的弃婴,和她奶奶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