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从衣兜里稍一翻找,递给碧凝。她道谢,然后展开来看,有些折痕的纸笺上墨迹些微潦草,大约是临时书写的,落笔显得匆忙。
雁筠凑到碧凝身畔,向纸笺上的字迹看去,她并不熟悉:“碧凝,你能认得出来这是谁的笔迹吗?”
碧凝仔细去看,笔画勾连之间,让她隐约联想起曾经的一幕——碧海青天夜夜心,那时不合时宜的句子,虽然写得工整,却与这张字条如出同一人之手。
然而这件原本因误会引起的事情,却不适合向雁筠再提。虽说雁筠未再主动说起与乔望骐相关的事情,但碧凝心里知道,她终究是难以轻易割舍,否则也没有此前报道纷扬时对乔家旁敲侧击的打听。
没有毫无缘由的关注,只有影射内心的微小举动,有时连自己也不会承认或觉察。
“这枚胸针很漂亮,搭今天的裙子正好。挑选它的人想必花了心思,总是一番好意,不如先只当它是个道具,戴上试试?”姚碧凝说道。
“可是,会是谁呢……”吕雁筠嘟囔着,但此时也来不及再细想,她伸手拿出胸针,对镜佩戴,珐琅水晶蝴蝶点缀在红色绸缎之上,振翅如飞。
吕雁筠深吸一口气,该到她的角色上场的时候了。
另一边,碧凝坐在休息室中,心底反复思量。乔望骐能晓得吕雁筠的动向,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雁筠曾参与圣约翰话剧社的彩排,正是她借七爷派来查探她的眼线传递出去的,这样一来乔望骐势必会知情。
在这件事情上,她利用了乔望骐对雁筠的愧疚与感情,但只有牵绊住他,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碧凝笃定,他的礼物送得隐蔽,可他必定会出现在百英剧院的座席之中——梅丽珍与百英相隔不远,错过雁筠的初次登台,实在说不过去。
那么,周镟收到《十行诗》演出票来百英剧院的事情,是否会引起七爷的留心呢?碧凝一时有些拿不准了。
周主编同乔望骐之间是有关联的,她曾在畅西路茶舍亲眼目睹,而周镟则是林潜在慈安医院的布局。这其中交织她尚不完全分明,但有一条隐约的长线,正在抽丝剥茧之中逐渐浮出水面。
她心中想,今夜的慈安,一切都要顺利。《十行诗》的舞台,不止在百英剧院帘幕后的方寸之地。
吕雁筠在台上的发挥十分出色,丝毫没有怯场,将喜剧的高潮部分推进得很好,引得席间观众捧腹而笑。二楼雅座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那身红衣,诸般心绪如漫天飞雪,定格在此须臾。
故事继续推进,其间含恨婉转,在欢愉过后逐渐沉淀。零落的白色羽毛,伴随大提琴的沉着音符,进入剧目收尾。场中观众入神,许久才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姚碧凝与主演一同登上舞台,鞠躬谢幕。她的身边站着吕雁筠,青衣红裙,如江南诗词中写,芭蕉叶摇,樱桃成朱。
芥川晴子抱起花束,在周镟含着几分探究的目光里,上台献给碧凝。晴子的眼睛里,盛着沉甸甸的情绪,她有太多理由要来这一趟,贺此剧圆满,亦感激碧凝说动镇守府在舆论风波中的襄助。
碧凝双手接过花束,莞尔一笑,她们之间的交集始于乔舒易,但又终将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