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都想来咱们这里,那还有什么不好招人的?都别给我叫苦叫累,华夏军的人从不叫苦叫累,华夏军吃苦耐劳,加班加点对了老谭老陈,上次给你们拉那么多订单,你们拖拖拉拉的怎么回事,姓龙的昨天都跟我说了,你们做快点,别让我丢面子我看,就你们特别不吃苦耐劳”
离别的场景鸡飞狗跳,待林丘磨磨蹭蹭的到了院子里,一旁便有人提了个紫檀木雕花的食盒过来,那老陈道:“一顿饭光顾着跟林处聊天,你也没吃几口东西,这不,让厨子做了饭菜,都是你喜欢的豆腐,老谭,来,这样,咱们给林处送回去。”
此时马车也已经驶了进来,林丘手一摆:“送什么送,家离这不远,吃的给我,我走回去,锻炼一下。”
“林处这喝了酒”
“哪里喝了酒,就没喝几口,行了,盒子给我,不要叽叽歪歪这几步路。”
他说着,伸手用力在脑袋上拍了几下,随后便去抢那盒子,盒子入手,倒还挺沉,但他随即面不改色地上下动了动:“正好,还挺称手,行,不用送了1
拿出官场上的霸气来,一群人没能留得住他,过得片刻,他提着盒子出了“瀛洲”的侧门,沿着林荫的街道缓缓前行,酒的影响令他感到晕乎乎的,眼中倒是褪去了浮夸的威严,变得平静起来。
几个月的酒场,身体变差了,意识到这一点,他用左右手轮换着将食盒提上放下,权做锻炼。身旁的道路上有行人走过,叮叮当当的车马带着橘黄色的灯笼驶过身边,太平盛世的夜景,他想起过去在秘书处工作室的情景,那时候和登很小,宁毅自律甚严,每天早上起身打拳,众人也都跟着锻炼,到如今,身体尚未走形,但肉明显变得松弛了一些。
土地改革将要开始,无数的蚂蚁闻风而动,但他倒是不想让身边的人死在这波风潮里,许多的脏事还是让他们去做,如果在买卖土地上赚到钱,谁还去压榨那些外来的卖身工人?
最近的饭局,倒是变成救人的好事了。
走到离家不远的小河边,夜风的吹拂令得脑袋渐渐的清醒,他便站在那儿,吹了片刻的风,视野的另一端,以前共事过的徐少元带着另一名年轻军人走了过来。
“林处,怎么在这里思考人生?一身酒味。”
“徐公,你们这是散步呢?”
“刚刚开完会回来。”徐少元被称作“徐公”倒不是什么正经称为,乃是他长得高大帅气,经常被人调侃“吾与城北徐公孰美”后得到的外号,此时指了指身边的年轻人:“工作组的方诚,方圆的方,诚恳的诚。方诚,林丘,就是跟你说过,有幸跟着宁先生在狮岭给完颜宗翰下马威的那个,他现在在商业部工作,因为是处男,一般叫他林处。”
“得,不知道谁是处男。雍锦柔成亲我去过。”
林丘面不改色的回敬对方,笑着与方诚握手后,又指了指徐少元:“他,有宁先生的出谋划策,仍旧追不上自己喜欢的女人,宁先生甚至根据他发明了一个成语,叫十动然拒。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就他。”
“啊,我们组长”名叫方诚的年轻人一时间兴趣盎然。
徐少元一巴掌将他拍向后方:“少跟这家伙聊些有的没的,你也想当处男?”
林丘露出胜利的微笑,随后道:“行了,不膈应你。吃不吃东西?我这里有豆腐。”
“林处很朴素嘛,行埃”
徐少元笑着,两人走向一旁河边的青石凳,回头唤方诚时,这年轻人倒表示不吃了,留在那边等着。打开食盒,分作三层的盒子里果然是以豆腐为主的几叠菜肴,筷子倒只有一双,林丘将两根筷子从中折断,两人坐在那儿,便尝了一下菜肴的味道。徐少元挺喜欢,林丘倒是腻了。
吃了几口,林丘道:“说起来,我比较喜欢吃和登家属院外头的那家陈记豆腐,豆干炒肉你记得吗?他们家的肉特别多。”
“那你到底是喜欢吃肉,还是喜欢吃豆腐啊?”
“不知道碍”
“而且陈记那边的肉根本就不多好吧,每次都是一点点。你看,他家一碗菜的肉,还不如你这块酿豆腐里酿得多唔,好吃,这家厨子有一套埃”
“好吃你就多吃点。”
“那还用说,看你有点积食,你别吃了,剩下全我的。”
凉爽的夜风下,河边的石凳上,徐少元狼吞虎咽,林丘倒是笑了起来:“徐公注意点形象,搞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人家看见还以为华夏军缺伙食了。”
“我都十动然拒了还要什么形象?倒是你,受重用又升了职,今年五月的时候不是听说你跟一个姑娘提了亲?额左家留在这里的一个女的,叫左静是吧?漂亮又优秀,七月里,你又把亲给退了。人家人如其名,很冷静,没有揍你,但你怎么回事?是真想保留林处这个头衔呢?还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有其他对象了?”
徐少元说起这事,林丘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沉默了片刻,方才压低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
徐少元将酿豆腐往嘴里塞:“什么?”
林丘声音更低,一字一顿:徐少元靠过来,听到他说道:“还是男人好。”
徐少元愣了愣,欣然附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惜你太丑了”
“你有点矮”
宁毅身边出来的人从不畏惧任何没格调的玩笑,两人相互恶心,随后都没好气地笑起来。如此过得一阵,徐少元吃完了所有的食物,打了个饱嗝,他将筷子在盒子上敲了敲。
“华夏军进成都以后,摊子大了,各有各的去处,有些时候,相互见不到,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但是哥哥有句话,要教育一下你。”
“哥,你说。”
“豆腐虽然好吃,你特么也不能一盒子全弄豆腐啊,你看你,吃了积食,今天没有我,你就浪费了,所以人啊,做什么开心的事情,都要节制,没有章法,是要出问题的。”
他说着,将筷子仍旧食盒里。
林丘笑着:“懂,还是徐公爱护我。”
“徐公不爱你,徐公的心已经碎了。”
两人坐在那儿,看着天上的月亮,过了一会儿,徐少元起身,林丘便也起身,道:“土改什么时候开始,你们要启程了吧?”
“前期的舆论宣传已经在做了,我们刚刚开完最后一个会,明天早上,全体动身。”徐少元指了指天空,“土改倒计时”
他顿了顿。
“五个时辰。”
“保重。”
林丘敬礼。
徐少元便也敬了一个礼,他随后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
“有朝一日,革命成功,与诸君痛饮。”
这是华夏军中不少人从宁毅那边学来的话,他们有的懂它的意思,也有的不懂,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最郑重的约定。
星月流淌。过得一阵,徐少元与方诚离开了夜风轻抚的河边。
林丘提着紫檀木的食盒返回自己居住的院落,他将盒子里的碗碟收拾起来,劈开木盒,将夹层中铺垫的金条扔进了财物杂乱的库房当中。用热毛巾醒酒之后,又在院子里静静地坐了好一阵。
到临睡前,方才记起应该锻炼一下身体,打了自己一巴掌。
过了不久,土地改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