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衿顿了顿,又扬唇微微一笑:“十一月的时候,便离开锦都罢,去疆南找她。”
燕夙闻言,不由愣住,随即他抬眸看向苏子衿,半晌,才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子衿,你道我是那等子背信弃义之人吗?我既然答应过你,便不会食言。”
最初的时候,她曾说过要他帮忙救出楼宁玉,虽是困难,但他已然应下踏入这趟浑水的承诺。如今苏子衿又要他离开锦都,他又何尝不知她心中的好意呢?
“阿夙,”苏子衿手下棋子落下,而后低下眸子,淡淡道:“我是自私的。我从前只能求助于你,所以要拉你下水,如今已不是非你不可了,你又何必固执呢?”
她恍然想起,曾经年少轻狂,纵马笙歌,有一个叫做燕夙的青年站在乡野酒肆门头,沐浴在月光之下,青衣玉带,手执烈酒,等着她对酌言欢,端是一副恣意纵情的模样。
那高山流水的琴声,雅然飒爽的舞剑,承载着她年少时的放浪形骸,一醉便是一夜。所以,她忽然之间,不想也不愿他入这浊世,平白玷污了一身的清华。
“你许是骗骗他人可以,但是我……”燕夙温润一笑,俊逸的眉目刹时显得洒脱而不羁:“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见如故的至交,这样的深情厚谊,我又怎么会轻易被你骗到?”
顿了顿,他抿了口茶水,又接着道:“我会留在锦都,直至你完完全全不需要我。你大约不知晓,这些年我在外游历,虽心中有牵挂过她,但到底已然看开许多,这世上的情本就如此,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何必拘泥?”
这一刻,燕夙仿若乘风而去的仙人,那份洒脱与空灵,想来是她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苏子衿忍不住低笑起来,难得的脸上有了几分真实的情绪:“我欠你许多,想来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怎么会还不了?”燕夙道:“我记得,你曾与我说过,想要同我一起游历世间,想要开一家名叫浮生的酒肆,等你了了这些俗世,你便陪我一起游走。我这些年独自一人的寂寥,你大约无法想象。”
曾经年少的时候,她展望的是个悠闲自在的未来,她厨艺好,喜欢酿酒品茶,便几番说过,想开一家叫做浮生的酒肆,等着在酒肆度过的岁月无聊了,便仗剑天涯。再几年,被江湖所累,就重新开酒肆,如此反复随意,好不自在。
“也许,我是有些期待那样的日子。”桃花眸子微微一动,她缓缓露出一抹艳绝的笑来,道:“希望,有生之年罢。”
有生之年,远离这凡尘俗世,重新做回那个只知高山流水、只爱暮霭微醺的如风之人。
“主子,七皇子来了。”这时,青书走了进来,低头禀报道。
棋局尚未分胜负,七皇子司卫便如约来到了战王府,想来也真是不巧。苏子衿淡淡抬眸,道:“带他进来罢。”
“是,主子。”青书应声出去。
很快的,在青书的带领下,司卫便进了落樨园。这是一处清雅自然的园子,鼻尖传来淡淡的木樨香味,使得原本有些烦躁的司卫意外的感到些许舒心。
他缓缓走着,身后跟着飞卢和两个侍卫,倒是无心看周围景致,眸光落到亭台中一青一白的身影,便顿时皱了皱眉头。
青衣俊逸的,显然是燕夙,他眉眼含笑,俊逸温润。而背对着司卫的素衣女子,显然便是扶风若柳的苏子衿了。
苏子衿的背影,其实真的很美,出尘若仙,窈窕清雅,那次在宫宴上的时候,他也是因为瞧着她戴着面纱,身姿和气质都顶顶好,才对她十分留意。只是,谁也没有料到,面纱下竟是那般可怕的面容,看的他惊心十足!
“殿下别来无恙。”燕夙神色淡淡道。作为一个太后看重,且独立于浊世的人,燕夙自来便不用向皇子们行礼,因此,对此司卫倒是没有多么生气。
苏子衿淡淡一笑,倒是没有转头,只安然坐在美人榻上,吩咐青茗道:“给七皇子看茶。”
这般失礼,若是放在平日,司卫指不定要大发雷霆一番,但经过这几次的教训,司卫如今却是不敢再冲动了。若是苏子衿一个恼怒令人将他撵出去,他可是既丢人,又白费了这些日子来的苦心。
故而,司卫咽下那股子气,缓缓走向了燕夙旁边,青茗给他备了茶的位置。
今日苏子衿并没有戴面纱,司卫心下有些反感,生怕又看到那丑陋至极的脸容。只是,待到他走至前头,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看向苏子衿的时候,一瞬间,整个人便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