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长安郡主到了。”容嬷嬷禀报道。
“进来罢。”随着太后的一声准许,车帘很快便拉开了一个小角,苏子衿顾不得犹豫,便踩着木踏板,不紧不慢的弯腰进去。
只是,堪堪一入内,苏子衿便不由愣住了。
太后的马车很是宽敞明亮,马车中央有一张案几,那案几显然是固定在马车之上,四个角皆是死死的攥住马车。而案几上有一些精致的点心,就连水果和茶具也是应有尽有。马车分四个方位,除了入口的这个方位没有席榻,其他三个方位皆是有着宽敞的席榻,几乎一个方位便可供一人躺着歇息。
然而,苏子衿惊诧的不是马车内多么豪华多么舒适,而是她眼前这个清冷卓绝,秀美绝伦的谪仙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言瞧着苏子衿那微微有些愣住的模样,只看了一眼,便有些不自然的低头抿了口茶。原本太后将他唤来只是说要他陪她下盘棋的,却不想,他来了以后,太后却是东扯西扯,迟迟不下这盘棋。只是,如今看来,太后俨然便是故意将他和苏子衿分别唤到马车中来,其目的已是昭若皆然了。
不过转瞬,苏子衿便缓缓攒出一个笑来,眉眼灼灼道:“子衿见过太后娘娘,见过长宁王世子。”
瞧着苏子衿这般自在随意的模样,全然没有其他女子觐见太后时候的那股子紧张情绪,太后不由惊讶十足。眼前这女子确实生的极美,琼鼻玉肤,远眉朱唇,她的美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端庄,而是带着一股妖娆魅惑,能够让男人失去心神的诱惑、为之癫狂的神秘。可她的气质,却是极为高雅,仿若仙子临世,不由的便让人深觉不可亵渎。
可在太后看来,苏子衿最美的不是容色的艳丽,而是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子,清幽静谧,仿若古井。
“长安,你自是不必多礼,快坐下罢。”太后敛下自己对苏子衿的讶异之色,不由笑起来,眉宇之间颇有些看好的意味。
“多谢太后娘娘。”苏子衿微微抿唇,动作极为高雅从容的便坐了下来。
现下的情况,苏子衿大抵便是猜测到了一些。锦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后对司言十分疼宠的,但司言年纪渐长,却依旧孑然一身,想来太后也是十分担忧。这些日子坊间皆是在传苏子衿与司言有些暧昧关系,虽一时证实不了,但想必太后也是十分上心,于是这老人家便玩心大发,特意将他们两人放在一个稍微显小的空间内,试图发现不一样的情丝。
只是,苏子衿有些想笑,即便不说她会不会对司言上心,就司言这冷情的性子,显然便是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如今他们之间的交集,大约只是祁山之行,一旦祁山归来,苏子衿想,她与司言便不会再如此心平气和的相对而坐了。
对于苏子衿的想法,显然太后和司言都猜测不到,亦或者说,司言根本连猜测的心思都没有。至苏子衿进来到现在,司言一直都是清冷冷的兀自坐着,他薄唇微微抿起一条直线,几乎一副没有瞧见苏子衿的模样,可不知为何,司言忽然间便觉得,他此刻的忽视,显得有些……刻意?
为什么他要刻意不去看苏子衿?司言英挺的眉梢几不可见的一蹙,分明从前他不看别人的时候,总是无比自然,就好像那些人不曾存在一般,丝毫不会让他觉得刻意。
就在司言沉思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忽然响起,只听她慈祥道:“长安,你莫要拘泥,这儿有些糕点,若是饿了,便自个儿拿去吃一些,听说你身子骨弱,别饿坏了才是。”
“多谢太后,”苏子衿微微弯唇,言笑晏晏道:“子衿方才在马车上已是用过午膳,现下倒是不感饥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亦是不看司言,除了最初的时候她同司言打过招呼,在那之后,苏子衿便也好像马车内没有司言这个人一般,只是,相较于司言的刻意,苏子衿倒是真的是没有多想。
“皇祖母若是无事,司言便下去了。”司言垂下眸子,清冷的面容看不出一丝尴尬,可即便这样,太后依旧是瞧出了他那一闪而过的尴尬。
心下有些稀奇,太后便敛了笑意,十分正经的问道:“阿言,哀家记得你棋艺很好,不妨同长安切磋一番?”
棋艺?苏子衿眸光有一瞬间的犀利划过,太后如何得知她会下棋?心中一顿,苏子衿便立刻知道了是谁。
想来是燕夙无疑了,太后与燕夙接触的颇多,只是,燕夙原本就是谨慎之人,这太后竟是能够套出燕夙的话,到底有些厉害。
太后话一落地,司言便皱起眉梢,心下倒是对太后的建议没有太排斥的感觉。大约思索着路途遥远,便是在外头也甚是无趣,若是同苏子衿对弈一番,到底也省去一些无趣之感。
这般想着,只见司言淡漠寒凉的脸容染上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随即便看向苏子衿,薄凉的唇吐出一个字,甚是好听:“下?”
下?有那么一瞬间,苏子衿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抽搐了下。司言这厮当真是有些无聊,说话便说话,有必要那么装高冷,省字数吗?
这些年来的头一次,苏子衿对一个人真心有些有些嫌弃。可碍于太后发言,苏子衿自然不能拂了她的意,于是,她点了点头,便惯性的扯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好。”
苏子衿想不出司言有什么理由要和她对弈一番,唯一的理由,大概是司言既然想借用观察棋风的方式,来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只是,司言既然想看,苏子衿想,她并不介意让他‘一睹真容’,因为她的棋风,可以变幻无常。
太后瞧着司言这般模样,内心简直是高兴坏了。司言以为,他之所以留在马车内,大抵是因为太后的所愿,可太后却不这么想,司言若是真的那么‘听’她的话,自是不会到了如今还依旧孑然一身。所以说,其实司言留下的原因,是因为对面的女子不是旁人,而是苏子衿,这个并不会让他厌恶的女子。
这时候,司言将案几上的茶点一一摆放进了案几下,等到案几上的东西都清空了以后,苏子衿才发现,原来这案几本身就是一方棋盘,只是缺少了棋子罢了。
司言很快从马车的暗格中摸出一副黑白棋子,而后他几乎想也不想,便将黑棋递给了苏子衿,自古以来,便是执黑棋者先走,而司言这般举动倒是没有让苏子衿怎么惊讶,毕竟司言是个骄傲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自是不会在对弈上占便宜。
这般想着,苏子衿已然很是随意的便落下一颗黑子,司言凤眸微微一凝,便看向苏子衿,面无表情,却依旧是清冷淡漠道:“郡主既是决定与我对弈,自是要认真一些才是。”
“子衿很是认真。”苏子衿微微一笑,眉眼生辉:“世子不必担忧。”
司言颔首,倒是没有回复,只是垂下眸子,手中的白棋也跟着落了一子,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那张秀美清贵的脸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马车内一瞬间变得很是静谧,太后本人却是不以为意,她素来知晓司言的性子,故而对这般情况一早便是了然于胸。她静静的瞧着苏子衿和司言两人,清明透澈的眸光也有些飘忽不定,一会儿看看棋局,一会儿瞧瞧司言的反应,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苏子衿知道,太后其实一直时刻注意着一切。
无论是她还是司言,亦或者是这盘开始初露复杂的棋局。
一刻钟悄然过去,显然这盘棋不会轻易结束,苏子衿忽然想起自己的马车内青茗和青烟还在等待。不由微微抬眸,她看向太后,从容笑道:“太后娘娘,可否遣人去子衿的马车内告知下两个丫头呢?子衿出来有些时候了,尚且没有知会她们何时归去,又恐她们着急,这才想着让太后娘娘帮衬一二。”
瞧着苏子衿这般从容自在的模样,太后再一次觉得眼前的女子实在心性过人。若是说一开始她可以伪装的毫无畏惧,那么现在……她好似面对家中熟悉的长辈一般,对太后说话也是轻柔礼貌,熟稔至极,这样的从容与平静,饶是活了大半辈子,太后也是第一次瞧见。
“你这丫头倒是有些意思。”心中这般想着,太后便已然开口说道:“这不是难事,你自是专心于这盘棋便是,其余的哀家已然命人帮你交代清楚了。”
“多谢太后恩典。”苏子衿闻言,依旧笑吟吟的道了声谢,不卑不亢,却自带一股贵气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