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百里奚忽然便双手环胸,悚然道:“老子是直的!直的!你他娘可不要想打老子的主意!”
瞧着百里奚这幅模样,司言心下有些无语,不由暗道:这人戏真多!
只是,百里奚见司言没有任何反应,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脸色一变,他下一刻便急急道:“死面瘫,老子跟你说啊,即便你功夫比老子厉害,也是不能强迫老子的!老子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你喜欢女人?”司言清冷冷出声,秀美绝伦的脸容依旧情绪莫辨:“谁?”
“还没出现!但是不等于没有!”百里奚脖子一梗,便气哼哼道。
只是,话一出口,他便立即反应过来,司言这问的……明显是在套他的话啊!
“死面瘫,没想到你这么狡诈!”百里奚怒容满面道:“你其实是想问老子和师父有没有暧昧关系,对吧!”
“不傻,”司言抿唇,掀起眼皮子看向百里奚,淡淡道:“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他确实是在套百里奚的话不错,但却不是怀疑苏子衿与百里奚不清白,而是怀疑百里奚对苏子衿存着觊觎之心。毕竟苏子衿看百里奚那眼神,实在是没有丝毫爱意,显然便是一个看孩子的神色罢了,这点眼力见,司言还是有的。
“你!”百里奚咬牙切齿,可一想起自己功夫不如此人,便又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师父不在,要是司言将他毁尸灭迹,再寻个理由说他回去了,想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想着,百里奚眼珠子一转,便忽然嘻嘻哈哈的调侃道:“死面瘫,看来你很喜欢老子的师父嘛!”
“嗯。”司言不可置否,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只是,他的承认来的太突然,以至于百里奚完全没有料到司言会这般直接的便点了头。心下有些惊奇,他就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司言,见司言神色极为认真,他便一时间不说话了。
平心而论,司言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功夫好、容貌……比他差一点点,为人虽没什么趣味,但是花花肠子倒是不多。
比起君行……忽然,百里奚便眸光一顿,下意识的就看向司言,正色道:“你可知东篱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百里奚自从离开了罗刹营,便被自家的老头子抓回去勤学苦练,他大约有四年多都没有出谷,直到半年前,他一出去,便‘不小心’遇到了江湖中的还算有名的葵花派追杀门徒,那时候也算是机缘巧合,他便救了那门徒,从此倒是得了个疆南国第一公子的称号。
这称号着实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蓦然便成了那劳什子第一公子,实在太俗气了点!
见百里奚如此难得的正经模样,司言不由眸光一顿,他盯着百里奚,依旧面无表情,神色漠然道:“知道一些。”
“说来听听?”百里奚凑上前去,心中有急迫的念头闪过。
“你为什么叫子衿师父?”这时,司言却只是淡淡出声,月光下的如玉面容,一片清贵寒凉。
这话,便是要交换的意思了。
百里奚心下着急,一咬牙、一跺脚便道:“因为她厨艺好啊!偶然一次机会,发现师父的庖丁之技极佳,于是便拜了师,想要与她学习一二。”
司言:“……”
难道不该是功夫上的学习才拜师的?
百里奚见司言一副不信的模样,便急急道:“老子发誓!要是老子骗你,就诅咒老子娶不到媳妇儿,生不了儿子!”
“东篱三年前换了一次血,”司言抿唇,俨然便是相信了,只见他清冷道:“文宣帝驾崩,留了遗诏说是让十三皇子继位,而后楼霄任摄政王,辅佐幼帝重振朝纲。”
“什么!”百里奚瞪大眸子难以置信:“文宣帝驾崩了?”
他十四岁入罗刹营,那时候苏子衿十二岁,在罗刹营,他仅仅是呆了一年左右,也就是说,推算过来,大抵是在他走后一年的时间,文宣帝驾崩……
百里奚分明记得,那时候师父还同他说起过,文宣帝待她如亲女,且身子骨一直硬朗十足,怎么可能就短短不到一年便驾崩了?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这件事,一定与君行分不开关系,因为君行……也是几乎与他同一时间,离开罗刹营!
眸底有冷光闪过,百里奚顿时便静默不语了。现下他自是没办法多问什么,毕竟他要是再问罗刹营安在否,司言一定就会猜到师父的身份,依着师父的模样,显然是不欲要任何人知道的,至少是现下!
想到这里,百里奚不由抬眸看了眼司言,只是,司言却也只是抿唇不语,一副寡淡的样子,神色莫辨。
他原本以为司言会多加追问,却没有料到,这厮竟是一句问的也没有,仿若丝毫不好奇一般,看的百里奚有些诧异。
下意识的,百里奚便出声道:“死面瘫,你怎么不问?”
司言心下知道百里奚指的是什么,便冷峻道:“为何问你?这件事,子衿若是想说了,自然会同我说。”
他从前想要查出,但如今,却是淡了这些念头了。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他想等苏子衿愿意了,等她敞开心扉了,再来同他说。
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司言淡淡转身,如玉挺拔的身姿犹如暗夜中盛开的雪莲,似仙清冷,淡然无声。
身后,百里奚看着司言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有些愣愣。
……
……
不觉间,几日便是恍然一过。
如今锦都,便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热闹劲儿,当权者的尔虞我诈,在百姓眼中,也不过是饭后的谈资,当不得真。
这一日,战王府内格外安静。
战王爷独自坐在书房之内,手中执着一本《兵赋论》看的十分认真,那书皮呈墨色,中央是兵赋论三个字,用鎏金的笔墨勾勒出来,里头的页脚微微泛黄,字迹苍劲有力,可见写书之人,十分大气洒脱。
“爹。”就在这时,苏宁敲门入内,一瞧见战王爷手中的书,苏宁便忍不住道:“爹你怎么还在看这本书?瞧着你这模样,莫非以后要给咱们苏家做传家之宝不成?”
这本兵赋论,大抵是三年前战王爷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里头的内容,皆是一些行军打仗的战略谋论,只是这本书,战王爷倒是极为宝贝,苏宁就是想碰一下,都要被战王爷骂个半死,也不知道这本书的魔力何在,实在叫人无奈。
“臭小子。”战王爷没有看苏宁,而是依旧眸光盯着书里头的内容,嫌弃道:“你要是哪一天像容青一样,你爹我就是拿着你的破扇子当传家宝都愿意!”
容青,东篱最具传奇色彩的少年郎,说起他的故事,大抵只短短几年,便可超越寻常人的一生。就是战王爷,也是自愧不如。
据说,容青九岁因机缘巧合之下入了军队,那时候正是东篱内忧外患最紧张的时期,自是没有人太过计较年岁一说。几乎可以说,只要是个人、能够战斗便会被拉入军营。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容青入军营不过三个月后便开始一路攀升,一直到十一岁,他领着三千骑兵,于漠北击杀边疆蛮子,并包抄入内,一路解救了边疆六县三城的百姓,直逼得五万蛮子溃不成军。
至此,他一战成名,被文宣帝钦点为骠骑大将军,后短短一年,她组建罗刹营,战场杀敌,无不攻克!一直到如今,罗刹营在东篱,也依旧是不可否认的绝对强兵营。
那几年,在容青的守卫下,东篱的天渐渐明了起来,百姓也开始安居乐业,各自谋生。一时间,容青这个名字,响彻四方,惊动各国。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三年前,东篱周边几个蛮族部落联合起来,造反生事。容青受文宣帝的命,再次出征,只是这一次,她足足打了两个月战,却唯独死在了旗开得胜的路上。
一连三万的军队,全军覆没于雪崩之中,尸骨不存。
那时,东篱举国丧期,恰逢文宣帝驾崩,险些闹出动乱来。不过在摄政王楼霄的主持下,东篱的天再次恢复湛蓝,一直到如今,也依旧平静繁荣……
听着战王爷的话,苏宁不由撇了撇嘴,不满的嘀咕道:“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好,要是容青是你的儿子,估计你是要乐的没边了。”
“嘀嘀咕咕的,以为我没听见?”战王爷手下微动,便想将书扔过去,不过刚一挥手,他便又急急的收了起来,将书放置在桌上,整平后,战王爷才合上书。
“啧,爹,你这爱护的样子,可不就像是对待儿子的遗物嘛!”苏宁摇了摇头,有些叹息。
容青确实是个很出彩的人物,他的出彩,大抵不亚于司言。曾经东篱的第一高手,便是十二岁的容青,只是可惜,那少年将军死的太早,若是在世……也不知会是何等风华之人。
战王爷不理会苏宁,只叹气道:“可惜英年早逝,无法与之攀谈一二。”
容青那样的人,实在叫人仰慕。当年他十二三岁的时候,战王爷虽心中想要结识,但总觉得自己一大把年纪的人,若是主动凑上前,岂不显得有些落了面子?
只是,战王爷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英年早逝,要是知道,战王爷一定不会像那时一样,总觉时日方长。后来他好不容易弄到容青的这本真迹,看完之后,便更是后悔不已。
微微回神,战王爷便又看向苏宁,拧眉道:“臭小子找我什么事情?”
“诶?”苏宁有些哭笑不得,差点把正经事儿忘记了:“长宁王府来了消息,说是妹妹明儿个早上便回来了。”
战王爷闻言,不禁眸光深沉,半晌,他才不悦开口:“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她呆在人家府邸不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战王爷都不知道,自己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怨念,就像是个吃女婿醋的岳丈一般,那股子愤愤的模样,看的苏宁直直想笑。
只见苏宁戏谑笑起来,奚落道:“爹,好歹明儿个你也这样同妹妹说呀。”
不过短短三四日,没想到自家的老头子竟然表现出这般模样,从前他和苏墨出走个把月,也不见这老头这般惦念。
果然,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这句话,倒是没有错。
战王爷不以为意,只怒瞪一眼苏宁,道:“还不快去把苏墨那小子也喊过来?咱们得商量一下计策。”
苏宁不解道:“商量什么计策?”
“明天你妹妹回来,估摸着司言也会跟着过来。”战王爷摸了摸下巴,不悦道:“陛下还没赐婚呢,那厮就整日里痴缠着你妹妹,要是成亲了可怎么了得?还不得把你妹妹绑在长宁王府不成?”
苏宁诧异,有些难以置信道:“虽然司言对妹妹动了情,可到底……不会这样变态罢?”
“你懂什么!”战王爷看了眼自己这不争气的傻儿子:“别看司言跟个闷葫芦似得,那家伙的心思可是沉的很,咱们若是不提前给他一个下马威,你妹妹可就被夺去了!”
“说的有些道理。”苏宁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爹,咱们要商量什么对策?”
“当然是商量下明儿个怎么怼他了!”战王爷一脸的理所应当。
苏宁:“……”
爹,你这样,真的好?
……
……
十二月十一日,苏子衿在司言的陪同下,回到了战王府。因着百里奚说是要逛一逛锦都,便也就老老实实的自己放飞去了,倒是不管苏子衿和司言如何。
一路上,长宁王府的马车显得格外惹眼,苏子衿坐在马车里,司言为了避嫌,便坐在了外头的骏马之上。
沿街的百姓皆是探着头,既是想看,但又畏惧于冷面阎王的名声,只好止步于不远处。
很快的,马车行驶到了战王府门前,车帘掀起,有美艳女子笑吟吟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只见那女子生的极好,眉眼艳丽之余,神色又是极为高雅的。一时间众皆唏嘘,这长安郡主,竟是如此绝色,也难怪乎长宁王世子和七皇子竞相争夺了。
只可惜她一副扶风若柳的模样,好似大病未愈一般,看着倒是极为虚弱。
这时,苏子衿正提起裙摆就打算下马车,司言早早便下了骏马,此时已然站在马车前,想要扶苏子衿下来,不想,府门的战王爷眼色一使,苏宁便很快跑了过来,自发的与司言站在了一排,等待苏子衿的抉择。
司言脸色一暗,却见苏子衿伸手向苏宁,在苏宁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看了眼不远处的微微有些得意的战王爷,司言脸色极为清冷。天色和落风对视一眼,心下直直叹息自家爷未来在老丈人家的日子不好过。
“子衿,快进来。”战王妃招呼着,和苏子衿几乎一致的美艳脸容浮现一抹慈爱之色。随即她看了眼司言,便笑道:“这些时日子衿叨唠世子了,世子若是有时间,不妨进来一同用膳?”
“楚楚,人家世子可是很忙的。”战王爷勾起唇,皮笑肉不笑道:“这顿饭还是放在改日罢。”
苏子衿一时间有些失笑,从方才苏宁上前,她便看出了自家这个爹存着怎样的心思,看来,他还真是极为不喜欢司言。
否则也不会表现的如此直白,丝毫不做作。
司言抿唇,神色极为寡淡,清冷卓绝的容颜看不出丝毫情绪:“多谢王妃,司言却之不恭。”
一言落地,四下皆是有些安静。
苏家以战王爷为首的三个男人,齐刷刷的看向司言,那神色显然便是不太乐意的。而战王妃却是点头笑了笑,私心里觉得,战王爷说司言不懂人情世故,想来也并不那么回事。
“走罢。”苏子衿偏头看向司言,轻声笑道:“左右还没到午膳的时辰,不妨便先逛逛战王府。”
苏子衿这话,便是要为司言解围了,否则依着战王爷的性子,铁定要将司言阻在门外不可。
战王爷看了眼苏子衿,心下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没嫁人呢,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
不过,苏子衿此举,到底是让司言心中欢喜了几分,他虽面色依旧漠然,可眼中却是划过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凤眸深邃,他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苏子衿,一齐进了战王府。
身后,苏墨和苏宁见苏子衿有些心向司言的意思,不由看了眼战王爷,只听苏墨沉吟道:“爹,妹妹的意思……”
“记住你们的阵营!”战王爷皱眉,警告道:“待会儿随机应变。”
虽然苏墨的话没有说全,但知子莫若父,战王爷自然知道苏墨要表达的是什么。他这是瞧着苏子衿维护司言,便不想再为难下去了。
苏墨和苏宁闻言,不禁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神色一时间有些踌躇之意。
战王妃转过身,眉头一挑,便道:“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不进屋了?”
“咳,”战王爷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咱们进去罢。”
说着,一家子便进了屋子,沿街的百姓皆是面面相觑,心中不禁思索着,这王府内,又会发生怎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