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放肆地狂笑过后,她接近于嘶吼的声音足以振荡他人灵魂。
在颠狂之下隐藏的是不可名状的凄冷,无以复加的痛苦,狂怒却无能为力,好似在历经一场不为人所知的无望历程。
那是旁人所见不到的,只是窥见冰山一角就让人深陷于对自身渺茫的无望。
这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情感,好似一直以来都被深深掩埋在她表面的平静无波之下,如同深海巨鲸终其一生地歌唱,却从来没有同类能够听见。
她所觉醒的明明是疗愈的异能,疯狂膨胀的力量却于此刻在宗妙纹的体内暴走,只有护道法器依然熠熠发光地护着她的心脉、神识,为她撑起仅有的一线生机。
嘴角溢血,在宗妙纹唇边不可遏止滑落的血如染剧毒,黑色的粘稠血液将惨白的肌肤染上怵目惊心的痕迹。
没有血色的双唇不知何时也被咬破。
“我不会死在这里,被葬送在这不是我既定的命运!但我宁可死……也不愿自己的命运被裁定!”
“我决不!”
出人意料的是,形势朝坏的方向急转直下!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走向,在她灵魂爬满了恒久孤寂的死意,仿佛下一刻便会堕身黑暗,陨灭于世间!
颓势已然超出阿若愚所控制的范畴!
“怎么可能——”
一霎时阿若愚瞳孔震颤,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完全震惊到,在此之前阿若愚预见过在他意念下可能发生的数种情形,却唯独没看到这人竟会自我了断!
他预见的明明是此人提出了价码,还美其名曰谓之成全。
为何跟他想的不一样?
这样下去就算他来得及抢下小玫瑰,小玫瑰也极有可能受到难以恢复的重创!
“停下来!你不是很在意小玫瑰吗,你这样也会牵连她!”他焦灼地猛地抬起头来,在慌乱中甚至忘记中断自己施加的炼化术法。
早知如此,还不如答应下她的条件!
不应出于非理性的私人想法,而改变本来的进程,即使阿若愚也的确隐约窥见自己成功炼化宗妙纹的可能。
但可能中的未来,也是被聚拢的一层未知迷雾所笼罩,意外地让他超脱五感之外的视线无法聚焦在那个未来上。
难以料定的后果。
因神格犹在,阿若愚才能预感从自身的角度追溯过去、洞悉现在、预见未来,而如若是站在同一层次上的人,便会出现与预感向左的现实。
可……怎么可能?
此人分明与他所见的芸芸众生没有任何区别,在他脑海中甚至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难不成真的是他的认知有失偏颇?
正当肝榆之神陷入混乱的同时,宗妙纹感受到浑身压力一减,不再有新的力量源源不断而来,她咧开嘴角扬起了近乎动人心魄的笑。
一切都与她的预料吻合。
“喂!你不要命了?”
小抹茶忍无可忍,阻拦在他面前的重重不可能,都于此刻被打破……他借助了雾草残余的力量!将一片凝聚了他强烈意愿的碧叶,带来了岌岌可危的此界。
只此一瞬,青光拂动漫天云翳!
在此界的大地陡然生长出一株通体青绿的巨树,清雅如翡石的树躯遒劲挺拔,他的枝叶如盘虬卧龙,却在青空中逶迤而开!
破云逐日。
足以与炎阳并驾齐驱,而不过是他投影在此界的分身。
他从神也无法涉足的梦壤远渡而来,神异的树躯生根于此界无垠星海。
有如海市蜃楼,梦幻泡影般易逝,可树身却流动并凝聚着异常撼动人心的磅礴生命力!
树躯中心的纯粹光源,好似一团永不熄灭的光焰,能够透过笼盖四野的无尽黑暗,洗涤芸芸众生被染浊的内心。
焕发而出的生机,像是拥有净化整个物腐虫生的世界的力量。
诸星众生仰头,只见树影婆娑之间,碧衣的人影明灭不定,似乎只是一道分魂。
正在所有人都注目过去的时候,他却无息消失在了叶底,倏地出现在了宗妙纹的面前。
碧衣公子的眼神中有几分气结,他伸出手去,娑娑树影罩在她单薄的魂上,净化而去了那蛀蚀的黑光。
“我早就说过,你不应该放她胡来!”小抹茶生气地道。
“此界的危机有了解开之法……不是挺好的吗。”
“好你个头,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魂,如今又混乱了几分!”他生生憋下去一口气,窝火着如是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本体。”宗妙纹轻松地笑了,视线中央被他正好挡住。
浩瀚寰宇,为他落脚根植如虬。
诸天星辰,为他眸中光采曳动。
肌理细腻而泛青,明媚的阳光倾照在他滴翠般的长发,镀上浅浅的虚幻光泽,他姿影美则美矣,却冷艳不可亵渎。
碧衣公子生气地微微撅起嘴,以示自己对此的不满。
过分美丽的事物本就是一种无言的煽动,唤起人们对美的渴望,渴望靠拢的情感也不乏引诱得人色向胆边生。
可他纯净的美却让人不忍破坏,是源自灵魂的不容轻慢的高贵,就连想要一亲芳泽这样无礼的狎昵念头都升不起来。
这张脸满是禁欲,居然会做出这般气呼呼的可爱模样,在回想小抹茶跳脱又话多的本性,宗妙纹见此一时忍不住掩嘴偷笑了起来。
“笑!还笑的出来,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拧起眉头,便招呼上去一记爆栗,终于把她从美好的遐想中揍清醒了。
拒绝听宗妙纹的为自己辩白,小抹茶冷冷地哼了一声,径直过去找肝榆之神算账。
“我曾经……是有对命运的偏颇感到愤怒,也的确想过一步到位,死了清净。但如今不同,我还有未完成的夙愿,不会死在这里。”
“我也不想执着于虚无缥缈之物而迷失方向,我想……珍惜眼下。”
宗妙纹揉了揉脑袋,不由浅浅地叹了口气轻语喃喃。
“正因如此,我不过是寻死觅活,误导对方,我要自杀而已,实则是与降鬼相溶。哪怕你不出手,我也不会轻而易举地死在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几近微不可闻。
默默收起来了手头里的护道法器,宗妙纹既无奈,又怜爱地注视着小抹茶去找回场子,她如死物般无情的双眸顿时泛起了温情的涟漪。
“你可知道,你如此肆意妄为的做法,很有可能导致我家宿主魂崩?即使侥幸不出问题,也要忍受裂魂之痛!”
“那又如何?”被晾在旁边许久的阿若愚,亦冷冷地回应道。
二人针锋相对,小抹茶被气得手指微抖,就在他遏不住怒火要大打出手的时候,宗妙纹走近,悠悠出声道:
“不要对我的人动手,你可以评判我现在是否有资格与你谈条件。”
“二黑?”小抹茶倏地眼刀瞟过去,相当生气不满。
“放心。”
沉默了半晌,阿若愚紧锁着双眉道:“我讨厌你这副态度,你不该把她当作可交易的物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无可估量的价值。”
“可你不也如此?不过你的停手也印证了我的判断,阿若愚,你与我一样都是执迷不悟的人,不过你的确如你的名字一样。”宗妙纹唇边是漠然的讥笑。
“你……”
“我在万灵志上曾阅览到过,神灵可以追溯过去、洞悉现在、预见未来,我的话,想要解开困局,就只有利用你对小玫瑰的关心。”
宗妙纹顿了顿,继而淡淡地道:“如若没有小抹茶的干涉,哪怕你不停手,我也会与降鬼融为一体,你虽拥有神格,但你不再继续掠夺雾草界的力量,与降鬼相融的我在位面中就完全可能与你一战。”
他的确是愿意为小玫瑰收手,毕竟那是她的愿望。
“为什么?”肌肤苍白如纸的美人儿眉头皱的更深。
他不明白何至于此。
小玫瑰的口中也曾提起过那个名字。
“我讨厌受人胁迫不假,想死了清净也是真的,只有我自己也相信了这一切,才能让你担心会不会危及到小玫瑰。”
阿若愚一顿:“我不明白,你如何如此笃定我会关心则乱?你不惜付出这样的代价,想要做什么?”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小玫瑰值得更广阔的天空,她不应走向那样的结局。如果她能自由地活下去,是再好不过的事。”
她目中无波,不偏不倚地远远正对着阿若愚,在此人眼中找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在你看来我不具备绝对的力量,没有资格与你谈判,在我看来,你也没有资格以爱之名,干涉别人选择自由的权利。”
“所以,如果我有的选,也许就会拒绝与你谈判。”
如同一尊伫立在大地上的雕塑,像是无情的死物终年不变,任凭时间将她风化,只留下岁月蹉跎的痕迹。
“我真不明白,小玫瑰有哪里好!”小抹茶气的浑身微微发抖,听上去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哽咽,“值得你为了她受这么大的屈辱,如果不是我及时,说不定你就会从这世上消失。”
“不会的。何况……我还有未尽的夙愿,不会折在这里,也不论我终将成为什么模样,我对你的真心不会变的。”
“你若真心向着我,起码也会顾全自己的安危吧!”
灿然的笑意顿时在宗妙纹的脸上绽开,她容色惨然,可这真挚的笑容却占据了小抹茶此时视线的全部,令他无法挪开视线半分。
于此刻她逾越了原本的界限。
突然被眼前的人抱住,小抹茶一时无法回神过来。
直到她的下颌轻轻靠在了他的肩头,小抹茶才慌不迭地伸出手按住她的额头,拉开和宗妙纹的距离。
宗妙纹停落在他脸颊上的眸光中,依然笑意盈盈,而在这样毫无半分惊讶的注目下,小抹茶微微侧过头去避开她的视线。
纠结了半晌小抹茶才神色犹豫,从双唇中艰难地挤出音量小到近乎要被风声吞没的辩白,像是说了什么难为情的话。
“大庭广众的……有伤风化。”
殊不知她内心悄然松了一口气:没挨打真是太好了。
“放心。”
好似对待一个极为珍贵的宝物般轻柔,出言安慰他的不安。
宗妙纹轻轻地握住了小抹茶的手,转向被晾在一旁神情显然有所动摇的阿若愚,继续刚刚的对话。
“你虽拥有神格,能够预见未来,却无法分辨我为何会向你提出条件,从而对我妄加揣度。”
宗妙纹轻轻扬起下颌,环抱双臂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我既是君子,便不会怪罪你的无知,毕竟你也是为小玫瑰感到不公。”
他倏然被一语言中,将讶异的眸光投向眼前稳如磐石的年轻女子。
“你分明是被局限在位面中的凡人,连任务者的门槛都没有达到……为何你会知道?”
肝榆之神的反应竟不是责问她对神的大不敬,如此一来更让宗妙纹有了具体的判断。
结合此人的反应,这一切也不难料想,眼下分明是在现实的世界初次会面,依照常理怎么说也不会自打一照面就结下了仇怨。
“我似乎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吧?”她嘴角上翘,不动声色地收敛起了双眸中淡淡的讥诮。
何况对方还是拥有神格的肝榆之神,世间万物都理应难以入得了他的法眼,而小玫瑰,只得算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例外。
既为陌路人,阿若愚没理由流露出具有主观色彩的眼神。
他眼中藏得较深的是厌恶。
是的,自打一照面起阿若愚的态度就具有强烈的针对性,带着先入为主的偏见。而这被宗妙纹敏锐的第六感所察觉,有了模糊的猜想。
而接下来的试探,肝榆之神的反应更是无一不印证了宗妙纹的猜想。
忽然她握住的那只手也反过来紧紧抓住她,十指相扣,紧密相联,好似下意识地在为她担心。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冲得有点头脑发昏。
看向阿若愚的眼神也顿时祥和了几分。
好兄弟,谢谢你。
为了避免惹小抹茶生气的严重后果,宗妙纹只是在心底默默地想着,坚决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
“你,诚然是具有奉献精神的,可实际你渴望的却未必如你表现的这般无私吧?我有私心的算计,并不是为了让小玫瑰离开我后被人庇护。”
宗妙纹摇了摇头道:“你所以为的爱情是畸形的,而小玫瑰显然还承担不起你这份沉重的爱。”
闭上双眼,脑海中萦绕的也全然是小玫瑰惊惶的模样。
阿若愚终于隐隐想起在苦海幻境曾见过此宗妙纹,仅仅是萍水相逢般的遇见,便在漫漫孤独的问道之路上如平行线般遥遥相对。
故而也的确不知其根底。
一时记不起她的名字,却谂知不论自己如何存有私心,也不应趁人之危灭却她的魂,为小玫瑰所用。
可一旦此人臻入那无人企及的境界,一切人所有的独立特质都将被抹去。
如若不脱离出来,届时小玫瑰也会随之烟消云散,他熟悉无比的气息,甚至与他朝夕相处的记忆也会被湮灭。
“现在可以提出你的条件了吗?若是作为补偿你即将付出的代价,我可以答应。”
很显然,这是暂时达成了共识。
宗妙纹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继续说下去:
“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此事也要得到小玫瑰的许可,第二,我要能助长万象之木的神物……”
“嗯。”
“那我继续说下去?”
“说。”阿若愚依旧面无表情,眸光晦暗。
她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继续谈起正题:
“我提出的条件你早已预见,让我猜猜,我第一个提出的条件是尊重小玫瑰自己的意愿,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她?”宗妙纹半眯起眼眸道,“这是我们谈判的基础,不过想必你不会因此动怒吧?”
“的确如此。”
“或许我说了激怒你的话也说不定,如有冒犯我可以为那个时间线上的我道歉。”
宗妙纹摸了摸下颌,若有所思:“不过我所说很有可能是客观的诤言吧?如若你以爱为名想要捆绑住小玫瑰,反而会适得其反,与其画地为牢将她圈禁在你的世界,不如给她成长的机会,反而对你有利。”
“对我有利?”珥两青蛇的男子不解地看向她,眼中敌视也已然消散无踪。
“如果你那样做,哪怕为小玫瑰献上所有她也不会爱上你,更有可能不会挂记你的付出。”
“只要我能留在她的身边,哪怕她不会爱我也没关系。”他下意识紧抿了双唇。
“可你实际也很渴望得到她对你抱以同样的情感吧?”宗妙纹不由自主地挑眉,“小玫瑰涉世不深,溺爱过度只会让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应围绕着她转,这样下去,她心里也就只会有自己。”
阿若愚闻言紧锁下了眉头:“有什么不对吗?”
小抹茶:“……”
宗妙纹:“……”
小抹茶深呼吸了一口气,附在宗妙纹的耳边道:“你不必给别人做心理疏导,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已经先被小玫瑰给迷得七荤八素了,你说什么也是对驴弹琴。”
“你对那孩子偏见也太大了吧,不至于,真的不全是她的锅。不过话说回来对驴弹琴是什么……原成语不是对牛弹琴吗?”宗妙纹悄声道。
其实她曾在网上看到过,有一只驴对音乐是能够有所反应的。
“我没说驴!”
“你说了……”
“我说我没说就是没说!”
眼见着小抹茶生气之下就要松开她的手,宗妙纹只得牢牢先抓住他,戏精附体地让自己的眼神一点点看起来可怜。
“都是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回?你不是答应过我,今后会陪伴在我身边吗。”
小抹茶整个人都发懵了,他只是小小地耍赖一下,却没料到宗妙纹竟然会如此真挚地道歉,他反而心下不由感到有几分内疚。
“那,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吧。”小抹茶极不自然,别别扭扭地开口。
沉默了半晌,阿若愚盯梢着眼前的这二人,眼中依稀有艳羡之意,他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身上的确有值得借鉴之处,你说第二个条件吧。”
她顿了顿,义正言辞地道:“嗯对。没错,第一个条件有利的是你们,也就不能作为对我裂魂的补偿。”
小抹茶:“哼。”
“我的第二个条件,是待你成神之后,你在能力的范围之内为小抹茶保驾护航,哪怕无法保住整个万象木族,只要小抹茶一个人尽量安全就好。”
“这很简单。”
小抹茶冷冷的眸光扫向不远处的人,轻嗤了一声:“有什么可谈的?他可是湮灭在我们万象族前头的!若是我真暴露了行迹,你觉得他以一人之力能还保住我?”
宗妙纹无可奈何地道:“多一份保险,我也好安心些。”
“我说,可以。”阿若愚道。
“也许你已经预见到了,我还有想讨要的第三样东西,不过作为交易我可以告诉你实现你愿望的办法。”宗妙纹道,“我需要能助长万象之木的神物。”
“一切外物都拱手让人也无所谓,就连我的护道法器也不例外,比起小玫瑰,它们都一文不值。”
阿若愚淡淡地一指那对玉坠,青蛇环绕在被掠夺而来的兔耳上的,看起来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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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小玫瑰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知为何她命中注定要招惹上这种人。
“那我继续说下去?”
“说。”阿若愚依旧面无表情,眸光晦暗。
“你也见到了,如果是你一开始认识的她,不会有为了挽救世界而牺牲自己这样的想法,倒是可能盼望你为她做出让步或牺牲。”
宗妙纹忽而停顿了一下,轻轻耸肩:“也说不准,她还抱有这样的想法,毕竟小玫瑰从来不是会对敌人暴露出自己软弱的人,她哭的时候,往往是在示弱撒娇。”
“她……在向我撒娇?”
选择性忽略了宗妙纹所说的前半句,阿若愚浅蓝色的眼眸中忽然流露出了异样的光彩。
“说句难听的,你不会没有自我价值吧?为了别人而活,只会让你下场很惨。”宗妙纹扯了扯嘴角道。
“你没资格说我,在此之前,我还从没见过一百步笑五十步的。”
“成本沉没,你好歹也是活不少年头,不会不知道这个吧?既然如此……”
阿若愚摇头:“不是很知道。”
“别告诉我你九年义务教育也没有,我这是反问为了引出下文!”
小抹茶无语地道:“这位面是资本主义横行,哪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九年义务教育?”
不是,扯远了!
“不愧是你,一句话都能被你说的无可挑剔。”宗妙纹一脸真诚。
“好好讲话!”
在小抹茶的嗔视下,她只好妥协地低下头去,继续方才被打断的话题。
“我就长话短说好了,不论怎样,小玫瑰会反思自己的过失是因为她在完成任务当中,也投入了大量的心血、时间,以及情感。”
宗妙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刺激到了她,令小玫瑰产生了那样强烈的不愿辜负信赖自己的人的念头。”
阿若愚汀滢的眼眸顿时焕发着熠熠的光,他眼前微亮:“若你也放弃她,小玫瑰就会更依赖我吗?”
“不。我是指你既然拥有神格,大可指派关于你的任务给小玫瑰,比如收集你散失在外的灵魂残片之类的?我看万灵志上倒有很多任务攻略可以借鉴。”
宗妙纹麻木得如同打了镇静剂,已然对此人清奇的脑回路见怪不怪了:“何况这种是培养感情的最佳方法。”
的确也不失为一种方式,何况他的状况也的确被此人一语言中。
阿若愚忽而怔住:“原来如此?你剩下的条件一起说吧。”
“在别的时空线上,我还提了别的条件?”略为感到一丝诧异,宗妙纹挑起眉头反问道。
“倒是没有。”他轻轻颔首,“那就成交。你所提出的也的确言之有理,我也会发布任务的。”
宗妙纹道:“你发过来吧,至于小玫瑰如何做决定,还要看她。”
“走上那条路的话,你便将失去眼下所拥有的,也许无法回到现在也说不定,你若是如我一样现在炼化其余的魂魄,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阿若愚想了想,微微歪头补充了一句:“不过,小玫瑰不行。”
“成交。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你提出的条件,不过我想让小玫瑰,帮我寻回散失在外的残魂,我会发布任务的。”
谈妥了此事过后,阿若愚便舍弃了这位面的躯壳,肉身在虚空中陡然化为洋洋洒洒的烟烬,毫无留恋地脱离了此界。
“把自己这样干脆地挫骨扬灰,也许这就是我等凡人无法企及的脑回路吧?”良久,宗妙纹发出了一声源自内心的惊叹。
“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这么做。”
“我不愿意……”
不论如何,至少她的任务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宗妙纹耐心地向气运之子小姐姐解释了关于脱离位面的事,便留下了她在万灵志上的联系方式,与徐可幻分道扬镳,决意去往本格拉,而后徐徐图之。
残局总是要有人收拾的,而她毕竟是南柯模式,要到自然死亡才会脱离位面。
这经受洗劫的世界终于恢复如初。
劫后余生的司徒荨忽然紧紧拥抱了上官亦歆。
前一刻他们被吞入甦醒的木骨蛟龙腹里,本以为必死无疑,在黑暗中两人解开了心结坦然面对死亡。
却不料,在他们已对自己的境遇感到无望之时,骨龙顷刻就如人间蒸发般消失无踪!
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紧紧相依,即使在腿部已经有木质化的痕迹,但那也并非不可驱散的。
“谢谢你……在丧尸来了的时候舍身相救,是我无能,没有觉醒异能,反而怪罪起了你。”司徒荨沉闷地出声,满心歉疚。
“我可是异能者,不会变成丧尸的,也是我不好,不应该因为别人的预言,执意来殊国的。”
“不,如今看来是我的错。”
上官亦歆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小脸泛红。
而宗妙纹在路上捡到了蜷缩在了角落,完全失忆成傻白甜的朱九竹,还有精神受了刺激的赖月婧等人,将她们也一并准备带回本格拉去。
零散的记忆碎片中,宗妙纹隐约看到她们的相处,这些人也算是小玫瑰那别扭的孩子的半个朋友。
抵达了名字不吉利的边陲小镇——范醉镇,暂且落下脚的时候,她又遇见了小玫瑰的小伙伴,范醉。
范醉正在与一个店主争执不休出门杀丧尸应该戴什么款式的手套,足足吵了三四个小时有余,旁边有人欲言又止,想告诉他们两人丧尸已经全没了,却根本不敢靠近这火药味十足的两人。
范醉嫌弃地道:“豹纹看起来有够丑的!还这么薄,谁杀丧尸戴这种花里胡哨的手套?你脑子进水了?”
那店主深吸了一口气,却有点克制不住自己:“那蕾丝边岂不是更花哨?”
范醉反驳道:“可这是黑的,而且这是贵族的品味,你个平民是不会懂的!”
店主继续抬杠道:“黑的就好像不会脏一样,还不是得我洗,有本事杀完丧尸你自己洗一次手套啊?而且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豹纹的野性美!”
“敢情你人格还不如一个破布?”
“住口!”
“豹纹老气又浮夸,一点也没有贵族的高贵气质,充其量也不过是暴发户才会喜欢的!”
“蕾丝才是像垫桌布好吧?”
你们不对劲。
所以杀丧尸,为什么要戴手套……这是什么奇怪的思维啊!
思来想去,宗妙纹凌乱不已,决定还是不打扰这两人一决雌雄了,改日再来看望小玫瑰的故人也为时不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