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道:“不错,是我。兰公子无恙?”
虽是问安,语气却冰冷得吓人。兰阇自然听出此间意味,连忙敛容,认真地回:“一切都好。前番春闱有幸高中,今日是来拜会恩师。”
恩师……
会试的卷子里,李远点了兰阇。按照习惯他就是兰阇的恩师。兰阇中进士后回乡继而返京,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拜会李远。
“恭喜兰公子了。兰公子年少有为,既然已经高中,以后入朝为官,还望多以黎民社稷为重。你来看望恩师,可惜跑错了地方。这里是后院,你恩师在的话,应该也是在前院才是。”
“哦,”兰阇脸上颇为尴尬,“是这样,我是要找厕所,问了府上家丁指点,许我听错了,居然找不到路。”
前后三个院子都有厕所,不知道那位家仆给他指点了哪处。也是因缘际会,错打错着,居然就为此与十月再见。
“既然如此,兰公子自去吧。”
十月给他指了前院的方向,然后说完就要走。在这里碰见兰阇,已经让她心乱如麻,巴不得赶紧躲开。但兰阇心里的困惑有增无减,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走掉。
“诶,等下。”兰阇喊住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
他上下打量一番十月。十月平日里都穿便装出门,看不出什么门第。但今天刚从受降礼回来,自然相对隆重一些。仆人是断不能有如此装束的。既然不是仆人,那便是……
兰阇已经听人说过,李远膝下无子,只有一千金。
“不错。”也不用他猜了,十月干脆颔首:“我叫李十月,是翰林学士李远的女儿。”
兰阇心中已经散去的惊愕再度一点一点汇聚,最终演变成某种恐惧。
“那你……你当时……‘同人于郊’……”
眼前是李远翰林的女儿,而李远又是这次春闱的命题人之一,自己在会试之前从眼前人这里听到了“同人于郊”的题目,那岂不是……
十月见事已至此,只能点头。
“如果你想问的是春闱的考题,”她把声音压得低而又低,“我只能说全是凑巧。实在凑巧。我一女子,对于应试本来就无兴趣。我父亲恪尽职守,忠于君王,决计不会拿国家抡才大典来开玩笑。考前他从未对我说起过考题的只字片语。我见你时说出‘同人于郊’,纯粹只是因为当时情景有感而发。一切不过巧合。”
兰阇听了未置可否,脑门子上却挂起了豆大的汗珠。巧合……仅仅只是巧合么?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巧合?毕竟这是现实又非戏文。何况了,就算真是巧合,这等巧合说出去会有人信么……
如果外人得知,而且不信的话,那岂不是……
岂不是死罪?
两人正各自犹疑中,前院传来一阵响动。
传来的是车驾的声音。应该是李远回来了。兰阇是外客。李家这点家教还是有的,闺阁中的姑娘在自己的院子里见到一位男宾,怎么都是违礼的行为。
两人顿时都有些慌,兰阇显然打算问个清楚,十月见三言两语无法完场,心念一动,对兰阇道:“我爹回来了,你赶紧往前头去吧。在这里被人看见可不好。”
兰阇点点头,脚步却没动。十月不想他拿这事儿去问李远,又说:“五日后你去悦和茶馆,我常在那里听说书、看傀儡戏。到时我也会在。任何问题,见面了一并谈清楚。我爹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你见他的时候不必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