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疯婆子杀死了阿绿。
十月笃定地这么想。
“那个稻草人——应该说那个‘鬼影’,是你做的?”
疯婆子没有理会她。这让十月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想起来了,凌晨时分她被开门的冷风吹醒,看见疯婆子的刚好进门。
她离开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做什么去了?
疯婆子没答话。
“你故意吓唬阿绿的?你一点也不疯。”
疯婆子笑了起来。是,她一点也不疯。
十月的内心又惊又惧。惊的是疯婆子演了这么久,骗过了所有人。惧的是她随随便便就害死了一个人。
“你杀了阿绿。”十月的手都缠斗起来,“她这人是很讨厌,但你也不至于直接要了她的命。”
疯婆子依然默不作声,若无其事。
“我以为你至少是无害的,但现在看来不是。”十月愤恨道。
这时候,疯婆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收起。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冷不丁地,她反问十月。
疯婆子的声音很独特,有一种粗糙的感觉,仿佛砂砾落在光洁的石板之上溅发的声响。此外,她的声音还很冷很冷,仿佛是腊月里的风,一个字一个字地割在十月的脸上。
十月错愕,不知如何对答。
“我看你行为举止,你是有钱人家里出来的。是不是?”疯婆子继续问。
十月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还沦落至此。”疯婆子的脸上露出奚落的表情。“你是怎么倒的霉的?是不是有人害你?你怎么做的?还击了没有?我看没有。就连这些女奴捉弄你,你也一点办法没有。”
“那是因为她们人多。对她们来说我才是新来的外人。我跟她们硬碰硬,那是鸡蛋砸石头。”十月辩解。
“对,听听你自己说的,她们人多,所以她们要拿你怎么样。你还不明白么?她们整你,就跟我整阿绿没有别的什么区别。都只是‘可以’。我可以这么做,我有能力这么做。所以做了。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路上踩死了一只昆虫,捏死一只蚂蚁,只要他不是吃斋念佛的,谁会把这个当回事?他又为什么要踩死一只昆虫、捏死一只蚂蚁呢?不为什么。因为他可以。”
十月错愕。
她好一会儿没有吭声。原来这疯婆子非但不疯,对于世事认识得还异常清楚。这又是令十月震撼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是,疯婆子承认了自己对阿绿所做的事。她这点倒很坦荡。
“所以你制作了那个‘鬼’。”十月内心的好奇又上来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制作了那个鬼。阿绿这人一直怕鬼。也不知道她先前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特别害怕这个,时不时就念叨几句。她还有一个毛病,就是爱起夜。哪怕是在最冷的夜晚。我知道她这个习惯,算准了时间,把稻草人放到她的必经之路……呵呵,其实我是不用动手的。我认识她们多少年了?她们不也一直好好活着么?她们从前笑话我,也就算了。我不跟傻子一般见识。可现在不同,现在有了你。”
疯婆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你说得对,对她们来说,你是个外人。有你在,她们要搞什么小动作,比如说贪点儿钱什么、偷点儿地里的产出之类,就不好动手。所以她们必须要笼络住你。可是呢,你又偏偏不吃这一套。”
“所以你看,”疯婆子的眼神锐利起来,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如果你不为我出头,而是加入她们一起欺负我,或许,现在阿绿还活着。”
阿绿的死让女奴们彻底慌了手脚。野庄可没有什么停灵的地方,留着这样一个死人在,众人都惶惶不安。尽管这个死人昨天还好好的,昨天还跟她们一起吃饭、睡觉。
于是这晚上,所有的女奴都挤了过来,跟床铺未干的十月以及疯婆子挤在了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