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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的风,很大很大。
众人把房间的门窗都锁得死死,到处的缝隙不是用泥巴,就是用布条填满。但即便如此,十月还是觉着冷。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恐惧,因为心慌,因为烦躁。过去的一天里,从黑漆漆的清晨开始就没有消停过。在床上辗转反侧,晚上吃饭的时候喝多了水,这时候就不得不顶着严寒爬起来起夜。房间内黑漆漆的,如果不是因为熟悉,她一定寸步难行。
十月下得床来,轻手轻脚地找鞋子,眼神在室内一掠,却感觉有哪里不对。
虽然昏暗,但她的眼睛已经习惯低弱的光线,因而还拥有一些视力。十月现如今睡的地方是通铺的中间一些。她好似看到通铺的尽头那里,少了些东西。
走过去,的确,原本属于庆的那个位子上,是空的。
这就怪了。
难道庆没有来就寝吗?
十月不能确定。因为她心烦意乱,早早就钻了被窝。还是说正是她睡得太早,众人进进出出没有留意?以至于庆是进来睡了没有都不知道。
十月心下疑惑,摸着黑往外走。在后头的厕所如厕完之后,稍稍晃荡了一圈,没有见到庆的踪影。她发现不远处的一处用来堆肥的窝棚有动静,便走了过去。
结果刚进去,她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并且捂住口鼻。
“呜呜——”
十月挣扎起来,但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吵!你瞧那边!”
十月噤声了,因为她看到了黑暗中的影子。
许许多多的影子,从四面八方围绕这块林中农地而来。影子的数量得在十五个左右,他们行动诡秘,悄无声息,手里头拿着什么东西。
等他们走近了,十月也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手里的,是一根根木头以及一捧捧干草。
十月正要叫出来,庆很及时地在她后脑砸了一下。
这些影子们——放火了。
他们先是将木头顶住那通铺寝室的门和窗。然后干草全部堆上,火势几乎是瞬间就起来了。
她们这些女奴住的房子自然不是什么好房子。不论夯土还是烧砖,那都需要更多的工序和人力。所以那间大通铺是间木头房子,杂以泥土敷墙。
那泥土本来就敷得不匀,好些年没加过了。现在被火一烧,有限的泥土更是很快剥落。泥土一剥落,里面干燥的木头便迅速燃烧起来,火焰一直烧到屋顶。
庆扭头就跑了。
十月被她砸了那一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她现在也已经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都救不了任何人了。
那些影子,不,确切地说是那些杀手,准备周密、目标明确,就是奔这些女奴的性命来的。
或者准确地说,是十月的性命。
还还用猜么?庆说得正确无比。
十月在京师的仇家,在庄上看见了十月之后,不会留有余地的。
眼泪无声地从十月脸颊滑落。
她硬抗着头脑的昏沉和脚部的蹒跚,转身也跟着庆的足迹,寻路逃跑。
在她的身后,女寝的火焰一路冲天,撕心裂肺的喊叫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