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殿里宁静如寂灭，连帘幕中气流的滚动都仿佛丝丝可闻。

听了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慕峤和十月两人俱是目瞪口呆。对慕峤来说，仿佛天方夜谭。对于十月来说，震撼更深一层。

她也在一直精进和追求更高明的傀儡术，却从来没想到过能够制造一个……能够制造傀儡的傀儡！

庆的技艺，已经到了十月无法望其项背的地步。可惜，她对技艺的追求没有止境，以至于令自己误入歧途。

德仙人在帘幕之后，似乎也在为庆的命运深深叹息。这种惺惺相惜，又深为忌惮的感觉，只有同样对傀儡术有所造诣的人所能理解。

“她杀死了自己的‘弟弟’之后，又准备杀我。”德仙人稍作停顿，又继续道：“我自然不能引颈就戮，所以先下手为强。不过她到底是我的女儿，我不能杀她。于是带她报官，就按她自己说的，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我的儿子。”

“庆供认不讳，于是被贬为女奴。其实以她的本事，那时候就算逃狱也轻而易举。但那时的她神智尚存，对于自己杀弟的行为深感自责，于是没有反抗。而我也在她被贬之时远盾别处。从那之后我便没了她的消息。直到，这个傀儡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就是为什么德仙人会把十月误以为庆。

十月终于能够明白，德仙人哪怕在这样的深夜，也要把十月和慕峤召进宫来的缘故。因为他内心太急切、太急迫。也因为只有在这晚上，才能让人感觉到一丝丝心安。

庆是个危险的家伙。德仙人无法对这样的危险视而不见。于是冒着风险，召见了傀儡的制作者。

他敢召见庆，说明做了完全的准备。

傀儡术的一大禁忌是什么？掌握了同样技艺的人，无法不提防对方。

而最好的存活策略，是杀死对方。

慕峤的眼睛悄悄朝四处望去。帘幕重重，烛火摇曳。他没有看到伏兵，一切空寂、正常。可恰是这份平静和正常，让他万分警惕。

“既然你是个傀儡师，”慕峤一边暗中观察，一边用语言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为什么最终来到了禁城？”

“因为我悟到了傀儡术的至高技艺。”

十月眼睛微微一跳。

至高技艺？

这不是庆的追求么？

而且……也是十月的追求。

傀儡术的伟大，就在于一旦掌握，就知道它几乎没有边际。每一个擅用傀儡之术的人，都会对“至高技艺”心生向往，直至痴狂。

庆就是最好的例子。

十月又何尝不想要一窥傀儡术的终极奥妙。

她嘴唇微动，但没有说话。

帘幕的背后，德仙人似乎微微一笑，对十月道：“你也想知道，不是么？”

十月一怔。

“如果你不想知道，那么你便不是真正的傀儡师。”

德仙人停顿片刻，喉头滚动。傀儡术的至高技艺就在他的唇间。十月内心的好奇也被吊到了顶点。

“傀儡傀儡，傀儡术的操纵对象始终只是傀儡。庆以她的天赋，制造了一个能够制造傀儡的傀儡。其实，她离傀儡术的顶峰也就一步之遥……世间最强的傀儡术，操纵的不是傀儡，而是——人！”

十月的瞳孔在那一刻瞬间放大。

不错，人。

傀儡没有生命。所有的一切都被制造者所有。操纵傀儡，只是在操纵自己的造物。

但是人就不同了，人是神的造物，如果能够操纵人……

那便获得了类似神的地位！

这样的傀儡之技，的确引人遐思，叫人羡慕！

可是……

“你操纵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