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人都想明白了此间的矛盾之处,也知道了为什么慕峤得到了塔布勒的这封书信,会按住不肯给其他人看。
塔布勒要的,是殿下的挚爱之人。
一边是江山的安危,一边是此生的红颜。
没有人敢替慕峤作决定。
可这个决定又偏偏一定得做。
兵部侍郎虽然知道说这话一定会得罪慕峤,但他出于公心,还是上前道:“恭喜殿下,没想到汗王开出如此条件,以一女子换取天下的安全,实乃天下之幸。另外也要恭喜李十月小姐。能够以一己之身造福十万百姓,较汉之昭君亦不遑多让。”
慕峤听完,脸色平静。他没有回答,只是一时有感,背了句诗:“汉家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此外无言。
这句诗却叫众臣好生尴尬。男人搞不定的事情让女人去完成,此类评价虽少见于史,却多闻于民间。
众官员不可能不知道。慕峤虽然没有正面否定,但意思却很明显。如此一来,除了兵部侍郎之外,再无人敢多言。
事情至此,慕峤总得给个说法。于是他看了众人一圈,又看回塔布勒的那封书信。说:“塔布勒的条件在此,但此外还有十万金银、十万布帛之说。赤胡一部本在草原,中原草原,各守疆界。此番塔布勒大军深入,已是入寇。难道一战未发,诸君就这么轻易地将布帛钱粮拱手送人么?皇上还要脸面呢!”
众人一听,连声应喏。他们乃是兵部官员,保境安民本是职责所在。但大敌当前,却只是想着如何自保,实在丢人。
慕峤见已经喝住众人,便换了和缓点的语气:“我收到了塔布勒的信,但塔布勒未收到我的信。你们暂去。不如等塔布勒有回书时再说吧。”
众官面面相觑,只得告退。而他们告退之后,慕峤忍不住一把揉了那封信。
这一幕在十月的眼里清清楚楚。
“其实,如果塔布勒真的愿意遵守诺言,让我去换得十万人头,确实划算。”
慕峤的眼里闪过寒光。
“对,可如果他不同意呢?”
“那你们再兴兵讨伐不迟。”
“你就白白牺牲了。”
“总值得一试。”
慕峤霍然站起。看着十月,十月也看着他。片刻后,十月移开视线。
“不管怎么说,塔布勒已经让十万性命悬于我身。如果我不去,就算你能够击败塔布勒,将来我也是滚滚骂名。何况……”
“何况塔布勒兵威正盛,我未必能打得过。”
十月点点头。
到了那时候,京师如若有失,全天下都将知道,慕峤为了一个女人,任由百姓罹难,丢掉整个江山。
“但是你知不知道他可能对你做什么?!”慕峤言语之间,已是又怒又急,且惜且怜。
“知道。还能做什么?男人跟男人置气,最解气的法子,不就是拿对方的女人来出气?那天你被陈平洛引开,塔布勒在大帐中对我不利,就是出于这心理。不过现在恐怕他指明要我,还有私怨——毕竟我弄瞎了他一只眼睛。”
“那便更危险了!”
慕峤忧心忡忡。此时此刻,他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保护十月才好。两人相对无言,才经历了这么多劫难,十月大仇得报,却又遭此灾厄。命运对她实是不公。
一念及此,慕峤内心又怜又爱,上前两步,只想深深地抱住她。
不过他刚一上前,十月便又退了两步。
“殿下。”十月道,“现在不是担心其他的时候。赤胡来攻,消息很快便会传遍京城。京师人一听,请问会对赤胡坊市有何种看法?”
慕峤光顾着其他,居然没想到这一点。顿时心神一慑,道:“是,你说得对,他们肯定要被针对。这样,我立即派人前去安抚。”
“不可,派人传令,不论京师人还是赤胡人,恐怕都不会信。唯有你亲自前去,让京师衙门加派人手,围住坊市。这样一来,京师百姓不能攻击赤胡,赤胡坊市里赞同塔布勒的人也不能外出。外防骚乱,内绝奸细,才是上上策。”
慕峤一听,思忖片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