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沈氏喝了五六天的药,总算渐渐好转了起来。
陆文伦说话算数,果然连续来了几日。每天晚上照惯例是睡在客房里,无一例外的,都是由巧珍去伺候。
素秋几人也很快的留意到了这一异常。
素秋有意无意的在巧珍面前试探了一回:“巧珍,你日日伺候老爷未免太过辛苦了,要么,今晚换我去伺候好了。”
“不用不用。”巧珍脱口而出断然拒绝。
待看到素秋疑窦的眼神之后,巧珍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连忙补救了两句:“老爷说我伺候的周到,不必换人了。”
素秋似也察觉出了什么,微笑着讥讽道:“这么说来,倒是嫌我做事不仔细了。”素秋在沈氏身边待的年头最多,若论资历和稳重,实在是无人能及。
巧珍故意当做没听出素秋语气中的嘲讽,笑着说道:“这话说的可不妥,若是谁敢嫌弃我们素秋,我第一个便饶不了她。”
素秋轻轻的哼了一声,懒的再说什么。
待巧珍一离开,素秋就拉了锦绣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锦绣,你有没有觉得巧珍有点不对劲?”
锦绣心里了然,巧珍的那点子花花心思渐渐显露了出来,就连素秋也有所察觉了。
锦绣不答反问:“巧珍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素秋撇撇嘴:“老爷一来,她就殷勤的不得了,近身伺候的活儿都被她抢了去。我说要替她分担一点,她连理都不理我。你说,她是不是……”说话点到即止也是一种境界。若说的太直白反而不雅。
锦绣轻笑了声:“这我可不敢说。”
不敢说,也就是不方便直说的意思。
素秋想了想,悄悄掩嘴笑了起来:“有些人痴心妄想,也不知道会落的什么下场呢!”这是沈氏的逆鳞,巧珍敢去这根捋胡须,啧啧!
沈氏说话的声音传来,两人的闲话立刻告一段落,连忙进屋子伺候去了。
陆文伦也在屋子里待着,正陪着沈氏闲聊,话题围绕着二少爷的庆功宴打转。任命书已经到了,庆功宴便定在了五日之后。
陆文伦只负责动动嘴,却不知道为了办好一次宴席,沈氏要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
从拟定客人的名单,到撰写名帖,再到派人送贴,这还不算忙碌。真正繁琐的事情都在后面,要拟定菜单安排管事婆子们采购东西,再要安排人手伺候桌席等等。这才是看似不起眼却是最最繁忙的步骤。
沈氏身子好了大半,可总不如往日有精神,商量了一会儿,便有些精力不支了。
陆文伦没留意,兀自兴奋的说道:“……到时候,请个戏班子过来热闹热闹吧!”这等大喜之事,自然该好好的热闹一番。
沈氏稍微思忖了一会儿,便点头应了,然后便商议起请哪个戏班子。
陆文伦心中自有主意,笑着说道:“便请个越剧班子来吧!”
沈氏虽然料到了这个答案,可待真正听到陆文伦这么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五姨娘便是从越剧班子里出来的,扬州城最出名的越剧班子只有一个。陆文伦特地点名让请了这个戏班子来,定然是有些私心的……
陆文伦见沈氏没吱声,有些讪讪的解释道:“五姨娘这些日子情绪不大稳定,总惦记着故人。”
五姨娘无亲无故,自小便在戏班子里长大。所谓的故人,指的便是戏班子里的人了。请了这个戏班子过来,也可以稍微慰藉五姨娘的心情。
再想深一层,这何尝不是五姨娘在借机邀宠?顺便还可以在故人们面前炫耀一番知府大人的宠爱……
沈氏淡淡的应道:“既然这样,妾身明日便派人去戏班子说一声。”
陆文伦自然能察觉到沈氏有些不快,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来也很是奇怪,在几个姨娘们面前,陆文伦向来如鱼得水,哄人的话语张口就来。可偏偏到了沈氏面前,他便拘谨了不少。
对着沈氏端正矜持的面孔,他自然也跟着拘束了起来。远远不如在姨娘们面前来的轻松自如。除了说些正事,便没有多少话好说了。因此,两人相处的时候总带着一些冷凝和尴尬。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话一点不假。好像从多年以前两人便是这么相敬如宾,时间久了,这情形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愈演愈烈。
两人默默的对坐着,各怀心思。
锦绣站在旁边,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暗暗叹息。
沈氏什么都好,唯独这一点最不好。作为一个女人,沈氏实在是缺少了些温柔和妩媚。又爱板着面孔,又不擅于迎合。
姿色也是有几分的,可比起几个姨娘来却是有所不及。再加上这么一个性子,也难怪抓不住陆文伦的心了……
果然,陆文伦也待不住了,匆匆说了句早些安置便去了客房休息。
沈氏暗暗咬牙,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本以为陆文伦今晚会留宿在她的屋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