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妃如何不知众人的想法?在这王府里头,她可称得上站在最顶端的位置,自然将这府里所有人心思都摸得十分清楚。
但也正是因为她清楚,所以才更加觉得可笑——无论是这场由永安王亲自操持的纳妃典礼,或是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摆设的形状位置,都忽然变得可笑起来。
她笑起来,咧着嘴,眼睛也跟着眯起来,却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
笑了许久,她觉得自己这虚伪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这才将自己夸张的笑脸收敛起来,只目光如炬地在众人面上重新扫过一遍。
看过之后,永安王妃这才拉着季笙一道站起来,叹了一声:“也罢。”
永安王既然发了话,她也很应该走上一遭,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或是出于什么谋算,于情于理,她这个当家主母,都很应该去受那一碗妾室茶。
“我便领着你们一道去瞧瞧,这位南方来的侧妃娘娘,究竟生得如何风姿美貌。”
才叫永安王连她的面子半点也不顾了……
主母要去,身为王府里的“旧人”们,自然是要去看“新人”是如何笑的。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季笙的手却始终被永安王妃牢牢地拉着,牵引着她一步步地往外头走。
既被称为正院,自然是处在永安王府的正中央,风水最好的位置,又距离各处都十分近。
离前院不过一盏茶。
但不知为何,这盏茶却似过得十分漫长。
永安王妃脚下虽一直未停,但她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走的十分缓慢,仿佛带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般。
在这一刻,季笙却忽然有些明白永安王妃此刻的心境。
她年岁小,又常年体弱多病,生得十分瘦弱,永安王妃却是典型的北地之女,身材高挑,季笙纵然抬头,也只能望见永安王妃高高昂起的下巴,带着她最后一寸的骄傲。
也只有这最后一寸了……
身为主母,家主无论是纳妾,或是收房,都很应由当家的主母来操持才是正理,可这一次纳妃,永安王却完全将主母绕过。
永安王妃一向骄傲,在长安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今却被丈夫这般毫不留情地打了脸面,也不知日后说起来又当如何自处。
季笙虽然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就他办的这些事情来看,定是一个十分不靠谱的人——他今日这番行事,落了永安王妃的面子事小,还将那位南地来的侧妃娘娘也推上了风尖浪口。
他既要纳侧妃,就应该与主母先将事情安排好了,由主母做主将人抬进来,如今他这样不声不响地绕过了当家主母,晓得的说是永安王此番果真遇到了此生挚爱,不晓得的却恐怕要说他一声宠妾灭妻。
灭妻啊……
季笙下意识握了握永安王妃的手。
那是一种同为女性悲哀的共情,无关此前种种阴谋算计,更无关嫡庶,无关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