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徵正要随众人一起退下,就听皇上身边的太监尖声道:“请新科会元许徵暂且留下。”
许徵有些意外,却不敢怠慢迟疑,忙应声而立。
其余的人鱼贯退出金銮殿,无人敢在皇上面前东张西望。一个个心中对许徵的好运羡慕眼热极了。
这么多的新科进士,皇上独独留下了许徵。显然是对许徵另眼相看。看来,今日的状元十有八九是许徵的囊中之物了。
许徵垂首站在金銮殿内,心里远没有外表来的平静。
皇上独自留下他,自然是极少见的殊荣。不过,他总有种隐隐的奇怪预感。皇上留下他,似乎另有目的......
太监将前十名的答卷呈到了皇上面前。放在第一张的,赫然正是许徵的答卷。
皇上取过试卷,还没看清内容,便已暗暗惊叹一声。答卷上的字迹清隽飘逸,工整而美观。不说别的,只这一手漂亮的书法,便足以令人另眼相看。
再仔细浏览文章,通篇文采逼人。
皇上心中大为满意,眼中流露出笑意。这样优秀出色的少年,点为状元十分合适。再赐婚安宁公主,传出去岂不是一段佳话?
“许徵,”皇上的声音颇为温和:“你师承何人?”
许徵正要跪下回话,就听皇上说道:“不用跪下了,朕允你站着回话。”
这样的恩宠,由不得许徵不受宠若惊,忙感激涕零地应道:“谢皇上恩典。许徵自幼随父亲读书,书画也都是学自父亲。”
“哦?”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你的父亲是何人?”
能教出许徵如此优秀出色的少年,许徵的父亲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许徵恭敬地答道:“父亲名讳一个翰字,十八年前曾考中过探花。后来在临安做了同知。四年前,父亲因病去世了。”
皇上对许翰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闻言笑道:“原来你是许翰的儿子。许翰当年书画双绝,才学过人。你比你的父亲还要强一筹!”
许徵忙应道:“多谢皇上夸赞。”
一旁的太监凑趣地低声道:“皇上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为陈将军赐婚,那位许二小姐正是许会元的亲妹妹。”
皇上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陈元昭中意的女子,原来是许徵的妹妹。
许徵如此优秀出众,他的妹妹显然也是才貌兼具的佳人。
在皇上心里,陈元昭当然和普通臣子不同。因着这层隐秘的关系,皇上看许徵不免又顺眼了几分。原本还想着过些日子再赐婚,此时却下定了决心。
“许徵,你年少得志,才学过人,这一科的状元非你莫属。”皇上和颜悦色地说道。
许徵虽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皇上这么说,心里依旧无法抑制的一阵激动狂喜,忙跪下谢恩。
父亲病逝后,他用单薄的肩膀撑起了许家,也担起了光耀门楣的沉沉重任。这几年来,他没有一刻轻松懈怠过。
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他得了皇上的青睐,中了状元,光宗耀祖。将来再娶温柔美丽的曹萦过门,奉养母亲再准备嫁妆让妹妹风光出嫁,此生再无遗憾。
许徵磕头谢恩后起身,趁着抬头的时候,迅速的看了坐在龙椅上的皇上一眼。
穿着龙袍的皇上十分威严,不过,到底已年过五旬,已经呈现出垂垂老态。皮肤松弛,额上有不少皱纹。
许徵匆匆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垂下了头。
直视皇上,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今日的“惊喜”远远出乎了许徵的意料。只听皇上又笑道:“许徵,朕今日再赐你一桩喜事。”
喜事?
许徵心里一个咯噔,陡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朕的幼女安宁公主,今年十五,生的美丽可爱活泼伶俐。朕一直视她为掌上明珠,对她疼爱有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朕的女儿是金枝玉叶,也到了婚配的年龄。朕总不能一直留她在身边......”
皇上温和的声音传进耳中,许徵的面色却悄然变了。之前说是喜事,现在又说起了安宁公主。若是他还猜不出皇上是什么用意,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皇上竟是想为他和安宁公主赐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皇上之前从未见过他,怎么会忽然想起要招他为驸马?!此事背后,一定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婉言拒绝此事!
如果他有心,当日察觉到安宁公主对他有意时,大可以暗中对安宁公主示好。可他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驸马,一直对安宁公主保持距离。
更不用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真正喜欢的女子。这个驸马,他是绝不愿意做的。
直接拒绝当然不行,若是触怒了皇上,不仅是他的性命难保,许家满门都会危在旦夕。
许徵迅速有了决断。
在皇上没来得及张口说出“赐婚”两字之前,许徵忽的跪下了:“许徵有事要禀报,斗胆打断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胆敢打断皇上说话,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站在皇上身侧的内侍们和几位大臣俱都是一惊。
皇上也微微一愣,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许徵没欣喜若狂的跪下谢恩,反而是“有事要禀报”。莫非,他不想做驸马?
“你有何事要禀报?”皇上按捺着心里的怒意,淡淡问道。
许徵跪在金銮殿中间,声音颇为沉稳,并不慌乱:“启禀皇上,许徵在去年年底与座师曹大人的千金有了婚约。因为曹小姐的祖母急病去世,曹小姐需守孝一年,亲事这才耽搁了下来。皇上的美意,令许徵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只是许徵不愿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也不愿辜负了曹小姐。还请皇上明鉴!”
说完,深深的一跪到底。
一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夸许徵胆子大,还是该笑他不知死活。
皇上赐婚是何等的荣耀?他竟然就这么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