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圆满眼血丝,神色中带着深重的恨意,十分激烈:“皇后娘娘衣食短缺,内务府哪里肯接济炭火,于是娘娘就向旖妃递了消息。谁知那旖妃虚情假意,竟然在炭里加了有剧毒的石留黄,皇后娘娘每日焚烧,就这样白白地被旖妃给戕害了!”她凄凄求道:“皇上,太后,你们一定要为皇后娘娘做主啊!”
太后说道:“许是途中经了别人的手,被人下了石留黄也未可知?”
“太后娘娘,这些黑炭是旖妃身边的常瑞亲自送来的,除了旖妃事先排布,又有谁能有机会动得了手!”
依月见她陈词激烈,生怕皇帝相信,忙进言道:“皇上,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您明察秋毫,千万不能听了她的谗言啊!”她转首看着匍匐在地的秋圆,肯定道:“秋圆,旖妃娘娘一定不会害孝敏皇后,你可知攀污主上是什么罪名?”
秋圆仰天大笑,又是一番泣涕涟涟:“是不是谗言,皇上一查永和宫用的炭火就知道了。炭盆就在这儿,奴婢来之前特意去带着炭盆去太医院问了,炭里的的确确就是被添了石留黄!”
依月镇定自若,蹲下身来用银色的护甲轻轻勾出一些炭末,仔细嗅着。
怎么会?!依月惊魂未定,眼皮跳动。她难以置信,反反复复确认一番后,才慢慢地抬起眼,疑惑地看着皇帝。
太后捕捉到了她神色的不妥,问道:“恒嫔,你是懂医术的,想来是知道了这其中的关窍。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依月深吸一口气,迟疑道:“这炭中...炭中的确是有石留黄烧过的迹象,可太后,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就是旖妃娘娘所为啊!”
皇帝亦道:“不错,孝敏皇后崩逝后你昏迷不醒,也是过了两日才来与朕说炭火之事。但朕又怎么知道,究竟是真的早就被人下了石留黄,还是在孝敏皇后崩逝后再作的文章,意图栽赃嫁祸给旖妃?”
舒和在殿外听了个明白,将一切都落入耳中。她走进来如常请了安,便坦然道:“单凭一盆炭火就认定是本宫下了石留黄也未免太轻率了吧。要证实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中毒暴毙,只需开棺让太医验查凤体即可!”
秋圆听她说这番话,愈发悲痛不已,泪水如洪水决堤一样漫了出来,她咆哮道:“旖妃,你好狠毒的心呐!皇后娘娘活着的时候对你实在没有对不住的地方,你害得她家破人亡,下场惨淡!如今她走了,你都不放过,你还说要开棺验尸,让皇后娘娘在地下魂魄难安啊!”
“放肆!”太后蹙眉道:“主子面前,你别失了分寸!”
心霈忙跪下:“秋圆姑姑,是皇后娘娘自己递消息出来说要用炭的,咱们小主儿一片好心才不避讳,让常瑞送了去。怎么如今反倒不识好人心,反咬一口呢!”
依月扶住舒和的手,黛央帮衬道:“皇后娘娘崩逝以后直接让司殡嬷嬷换了衣裳上了妆,太医根本没有查验皇后娘娘的凤体就直接入殓金棺了。若想证实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为石留黄所害,除了验身别无他法。”
太后果断吩咐下去:“虽说开棺验尸有伤风水祥瑞,但事涉旖妃,干系的更是国母崩逝的大事。迅速让太医和司殡嬷嬷在下午的祭礼开始之前去验吧,事后再让雨花阁多做几场法事以慰孝敏皇后亡灵。”
皇帝点头:“皇额娘说的是,儿子会让人即刻去办。”他坚定地看着舒和,笃定道:“不怕,朕相信你不会。”
约是半个时辰以后,两个太医面色惶惶地走了进来,舒和忙问道:“如何?皇后娘娘到底是不是为石留黄所害!”
“这.....”为首的太医十分惶恐:“微臣奉旨和司殡嬷嬷一通查验了皇后娘娘的凤体,娘娘瞳孔萎缩,舌面干红,且指甲发青,的确是石留黄中毒所致。”
如轰隆烈烈的巨石滚滚落下,砸在她身上令她喘不过气来,舒和怔怔无言,满含委屈地望着皇帝。
皇帝不敢直视舒和的眼神,亦是难以相信,他的青筋暴起,如一条条蜿蜒迤逦的小蛇,条条突出分明。
秋圆歇斯底里,声泪俱下:“皇后娘娘,奴婢对不起您,奴婢护不住您,您在世时奴婢没有好好保全您,如今您走了奴婢也只能白白地看着人作贱你!娘娘,奴婢来了,您等等奴婢!”
秋圆没有半分的犹豫,霍地站起身,便不顾一切地朝墙上撞去。头颅撞击墙面的声音闷闷的,鲜血汩汩流下,她倒在地下没了气息。
在场的人不意如此突然,吓得哑口无言。太后还算镇定,吩咐道:“快拖出去,别脏了永和宫的地。对外就说是秋圆殉主,让人把她好生安葬了吧。”
两个小太监雷厉风行地就将秋圆如破抹布一样拖了出去,舒和看到她额上的血沿着面庞一滴滴地落再地面,落在烫金滚边凤凰戏牡丹地毯上,渲出暗红色的血花。
殿内的空气如停滞住了一般安静不已,舒和瞠目结舌,不知再说什么来表达她内心的冤屈。她看着皇帝,皇帝却不敢抬头,只是低头反反复复地摸索拇指上的一枚扳指。
依月忙跪在皇帝跟前:“皇上,旖妃一定是被人暗害的,旖妃没有理由要害皇后娘娘啊!”
黛央也道:“旖妃的为人咱们都是清楚的,臣妾也绝不相信她会害皇后娘娘。”
皎露与心霈更是双双跪下,叩首陈情。
舒和怯怯地望着皇帝,缓了良久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还是皎露扯了扯她的裙角,她才道:“皇上,太后,臣妾没有想过要害皇后娘娘,臣妾也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太后长叹一声:“可外面的人要是揣测,说你看着皇后软弱无能,而你的地位又在宫里如日中天,想越俎代庖亦或是除之,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
舒和百口莫辩,眼眶里泪水打转,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她向上抹去眼泪,保持着原有的傲气:“臣妾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太后念了句佛,伴着深沉的口吻:“秋圆告发之事已经在永和宫闹了起来,自然已经传开了。旖妃,你深陷其中不能善其身,为今之计只有先将你禁足永寿宫中,等待事情查明。”
依月急急求道:“可是旖妃是冤枉的啊,孝敏皇后暴毙这事做的证据确凿,一时半会怎么容易查出来?旖妃若是禁足,岂不大大冤屈?”
黛央也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道:“皇上,太后,的确是旖妃送的炭,但不能以此就定旖妃的罪,这其中还有太多的事需要斟酌了。何况旖妃养着二公主,禁足又怎么方便呢?”
太后又道:“二公主可以暂且先送到哀家这儿养育,孝敏皇后的丧仪先由恩贵嫔代为操办吧,恒嫔与颐嫔可以从旁协助。”她看着舒和,狠下心道:“要想证明你的清白,禁足还不够,永寿宫的人需要一一隔开盘问,若是有口径不一致的,还需要动辄慎刑司。”
舒和内心闪过一丝期待,从内心蔓延至眼神,她切切地望着皇帝,轻轻唤道:“皇上。”
皇帝缓缓地抬起头,眉心已然拧成川字,他脱口道:“也只能如此,舒..你安心待在永寿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