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水溶便跟着一个婆子进了内室,互相请安问好后,贾夫人请水溶坐,水溶方坐到黛玉对面的一个圆凳上,抬眼细看黛玉时,只见往日那个走路都不大稳当的女孩儿,如今已经长高了许多,清秀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忧愁,薄薄的脂粉掩饰不住她眼中的憔悴;耳后双环发髻上,缠绕着粉色丝带,耳上一对东珠闪着莹莹的白光;粉色衣裙,朱砂色裙带,更显得行动袅娜,举止轻灵。
“两年不见,妹妹倒是长高了许多,如今身子可好?还用药吗?”
黛玉听见水溶问候自己,白皙的小脸上顿时浮起了淡淡的红云,如今水溶比早时长高了更多,足足高出黛玉一头去,也是玄色衣衫,隐隐中带着一股霸气,却是跟那个皇上有几分相似。
“有劳哥哥挂念,如今我身子还好,病也没怎么犯过,今年至今,一直都没有用药。”
细细软软的声音,让水溶懵懂的心加快了几拍,“这就好,如今妹妹比小时好些,我也放心了,离京时,母妃一再嘱托为兄问问妹妹如今身子怎样,可用什么药,若是这边不好配,母妃还说叫宫里的御医配了送来呢。”
贾敏躺在床上,看着跟前的一对小儿女,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什么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在这个时候,自己最挂念的并不是儿子,反倒是一直体弱的女儿,恰好,北静王就来了,带来了水溶。黛玉缺不得水,水溶在的那段时间,黛玉一直是健康的,如今水溶又来了,黛玉自然可以无恙。
这一颗做母亲的心,似乎是平静了不少,听着二人的谈话,竟然,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妹妹,姨母睡着了,咱们外边说话吧。”水溶微笑着,看着低头玩弄衣带的黛玉说道。
“哦,娘亲竟然睡着了,好久了,她都没能好好的睡一觉。”黛玉抬头,见母亲呼吸匀称,睡得正香,便起身同水溶出了暖阁,往后面自己住的碧纱橱去了。
这次北静王来,便是带着皇上的密旨来的。皇上把江南官员所有弹劾林如海的奏折都用黄匣子封了,叫北静王带着,送给林如海。目的就是,让他加倍的防范这些人,更是要林如海明白皇上相信他的心。相伴而来的,更有一重责任,就是皇上又把兵器的铸造给了林如海,要他在三年之内,为天朝铸造一批最强硬的战备武器。
此等知遇之恩,对林如海这样的耿直书生,是最好的杀手锏。
林如海感激万千,发誓要把扬州的盐政治理的清明廉洁,更要为皇上把国库充盈,绝不辜负皇上的重托。
外书房里,林如海正在听北静王说着北方的战事,和朝廷里的一些琐事,水渁很明白林如海,若想让他暂时的忘记不开心的事情,就要把那些有关国计民生的话题说来,方能引走他的思绪。
然而,这次不行,林如海的心中满满的,全是贾敏。
“老弟,你我几十年的弟兄,我家的事情,向来是不瞒你的,敏儿这次,怕是过不去了!……”
“如海兄,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罢了,你我兄弟,还绕这些弯子做什么?”
“敏儿若是去了,我亦不能独活,况且皇上给的重任如此之重,我更加没有时间照顾儿女。只是可怜我一双儿女尚小,无人照看,到时候,少不了要麻烦老弟跟公主了。”林如海说出此话,已经是泪如雨下。
“老哥哥不要说这些丧气话!嫂子体弱,病重了些是有的,哪里见得就会离世而去呢,至于老哥哥你,正当英年,是人生最瑰丽的时候,可不许说这种话。”
林如海见北静王深劝,便说出了贾敏向神灵许愿,自减阳寿换的一双儿女之事,北静王听了,更加感慨,有妻如此,就算是为她殉情,也值得了。
林如海又再三把黛玉和靖玉托付给北静王,北静王只要应允,并说这次离京,便带了靖玉北去。
二人又说起林如海在扬州任上这几年,着实得罪了不少的人,若是那一天林如海不再为官,林家人的安危亦很让人担忧。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靖玉若是跟着北静王走了,倒是能让林如海放开了干一场。
今年的扬州,原比往年更加冷一些,虽然刚入冬,天竟阴沉沉的,似乎要飘起雪来。
外书房里,林如海同北静王家事国事天下事,全都探讨了一番。
碧纱橱里,水溶更是同黛玉侃侃而谈。
不只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下来,外边也飘起了鹅毛大雪。竟把林府的大小屋舍全都盖上了白白的一层。
晚饭时候了,王嬷嬷过来请问黛玉,招待世子的家宴摆在哪里。
黛玉便道:“应该同母亲一起,不如就摆到母亲房里。”
说着黛玉同水溶便往贾夫人房中,黛玉盈盈上前,呼唤母亲醒来,要吃饭了。
可是回答她的,却是永远的沉默……
黛玉惊呆了,忘了哭,忘了说话。
“妹妹,你是怎么了?姨母已经去了,你要哭,就哭出来吧。”水溶在边上,着急的看着黛玉定定的眼神,一边推她,一边大声说道,想一下子把她从梦靥中唤醒。
“娘亲……”黛玉失神喃喃,身子一软,便没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