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临走时,又劝了会子赵夫人,探春已经是那样了,耶律鸿飞也不会待他很差,好好的看着环哥儿过日子罢了,多读点书,秋帏的时候得个功名,将来也就好了。
黛玉回府后,叫了林安家的来,如此这般交代清楚了,色色都备齐全了再到贾家去换帖子。一应俗礼都按照贾家人的意思办罢了,不过是花些银子而已。
这里林安家的天天忙着靖玉和惜春定亲的事情,黛玉只在府上养身子。
靖玉和惜春的事情定下来,黛玉便去了一桩心事,于是便欢喜的很,每日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弹弹琴,吹吹萧,日子过的倒也蛮自在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还有两个多月就临盆了,每每看见紫鹃她们都跟着嬷嬷们一起做些小衣裳,黛玉的心里便暖暖的。
又叫人把做好的衣裳被褥等放在自己身边,闲时便拿出来看看,幻想着孩子的小模样,到底是像水溶呢还是像自己,黛玉的脸上便漾着幸福的微笑。
这日黛玉正歪在榻上犯春困,却见水溶急匆匆的进来,见着黛玉便道:“快些穿衣裳,跟我到城外别院去,老太妃不行了。”
黛玉听了心中一阵着忙,紫鹃忙过来,扶着黛玉坐起来,又劝道:“王妃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太妃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会子若有个好歹,天可不就塌下来了?”
水溶听了紫鹃的话,方想到是自己莽撞了,便不再多言,待黛玉穿了衣裳,二人便坐了车,匆匆忙忙的往城外去了。
老太妃去世了,享年七十六岁。水家阖府上下一片白茫茫的,连家里的猫儿狗儿也都穿上了孝服。
黛玉跪在灵棚里,挺着大大的肚子,哀哀欲绝。来往吊唁的人见了,也都替她难过。水溶的心里更不好受,太妃的死是一重折磨,黛玉的陪灵更是一重折磨,无奈黛玉又是嫡孙媳妇,这样的事情,偏偏不能逃避。
紫鹃便每日熬了参汤,让黛玉喝下,幸而天不是很冷,也不是很热,不然黛玉这样子可实在是撑不住,尽管这样,每日晚上临睡时,黛玉肿胀的脚和腿都无法动弹,都是紫鹃和晴雯等人拿了中药熬了水,给她清洗浸泡,才能稍微好些。
忠勇亲王和水溶每日迎来送往,陪灵祭祀,忙乱不堪。幸有靖玉在外边帮着料理,再加上家人也都精诚忠义,大面上总没错了,外人家不知道的,都说北靜王府虽然人丁不旺,但毕竟是大贵之家,老太妃的丧礼亦是十分的场面。
这日黄昏,烧过了黄昏纸,黛玉便从灵堂里出来,紫鹃和晴雯一边一个架着她的胳膊,慢慢的走下台阶,便有四个婆子抬着竹椅小轿等在翠柏后面,黛玉慢慢的走过去,刚坐了,便见林安家的过来,亲自随着黛玉回了听雨轩去。
如今正房里改作了女客们来往起坐的地方,湘云带着嬷嬷们每日在那里照应,让黛玉省了不少心,宝琴如今也每日在灵堂陪灵,晚间便与湘云一起到听雨轩歇着,湘云已经临产,此时虽然劳累辛苦,但她素来身子骨极好,倒也不觉怎样,宝琴却刚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正是浑身难受的时候,三个孕妇每晚在一起长吁短叹,真是苦不堪言。
林安家的护送着黛玉回了听雨轩,宝琴已经先回来了,歪了一会儿便觉得好了些,见黛玉才回来,便要起来,黛玉忙止住了,转头又问怎么云儿还没回来。
林安家的便回道:“主子,奴才正要回呢,今儿贾府那边传来消息,老太太今儿一早也闭上了眼睛,奴才刚才因想着主子还在灵堂里,便忍着没说,这会儿宝二奶奶可不也要回去呢。”
“唉!”黛玉听了这话,不禁又泪如雨下。——偏偏老太太也没了。
“主子,这会儿还是多养养精神吧,累了一天了,你瞧这脚肿成了这样。”紫鹃一边褪下黛玉的鞋子,解下她的袜子,一边把黛玉的双脚放在温热的洗脚水里。
“是啊,老太太的状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是一阵迷糊一阵清醒的,毕竟抄家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其实这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林安家的也在一边劝着。
“唉,也太早了点,总要看着云丫头把孩子生下来才好,还有我们太妃,也是这样。”黛玉又轻叹一声,“你去吧,帮着云儿打点一下,收拾好东西,再叫家人那一千两银子给那边送去,怎么说也要给老太太买一副好点的棺木吧。”
“是,奴才这就去办。”
“还有靖玉,别忘了让他也过去吊唁,我就去不了了,太妃这事也离不了人,母妃如今身子也不好,我又这样,唉!这是怎么了都。”黛玉一边叹息,一边往后靠到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紫鹃洗好了脚,拿了毛巾来给她擦干,轻轻的把腿放到了榻上,黛玉便沉沉的睡去。
醒来时,已经夜深了。黛玉挣来惺忪的眼睛,看看屋子里熟悉的一切,长吁一口气,便坐起身来。
“主子,皇上来了,在外边同王爷说话呢,王爷说定主子醒了,就请过去。”雪雁守在黛玉身旁,见黛玉醒了便轻声说道。
“皇上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应该是有事吧。”雪雁也不知道皇上来是为了什么,总是一定是有大事,不然作为九五之尊怎么会半夜到此。
“口渴得很,先端杯茶来。”
“主子,喝这个吧,您晚饭还没吃呢,这会子喝茶,对身子不好。”雪雁说着,便端过了桌子上的参汤,她平日不大在黛玉跟前伺候茶水,此时亦有些笨拙。
“嗯,我自己来吧。”黛玉接过了参汤,一边喝着一边问道,“紫鹃去了哪里?”
雪雁听了,淡淡一笑,说:“冯紫英来了,紫鹃找他有事。”
“那日你说的那话,不是开玩笑吗?”黛玉蓦然想起那日出征,雪雁和水溶打的赌,便是赢了冯紫英给紫鹃当相公去。
“主子,我说过玩笑话吗?”雪雁不满的接过黛玉手中的空碗,撅起了小嘴儿。
“可紫英是人,又不是一样物件,你说给紫鹃做相公就给紫鹃做相公吗?”黛玉看着雪雁一脸的认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紫鹃很喜欢他啊,主子没看出来吗?”
“可紫英喜欢紫鹃吗?”黛玉看着雪雁的眼睛,轻声问道。
“他是王爷的属下,王爷一句话不就行了?”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便是王爷说了那句话,紫鹃也得不到幸福,与其那样,还不如让紫鹃另嫁别人。”
“主子放心,我都办妥了。等过了这阵子,主子给他们做主就是了,难道主子还在乎一套妆奁不成?”雪雁蓦然笑道,眼睛里带着一抹泪花,忙转过头去,不让黛玉看到。
偏黛玉看得真切,心中便如针扎了一下,猛然抽搐,雪雁到底是为了什么?
听见黛玉醒了,水溶便进屋来,见黛玉依然坐在榻上,便轻声道:“参汤喝了吗?”
“喝了,皇上来了?”黛玉抬起头来,看着亦消瘦了不少的水溶,轻声问道。
“嗯,有事商量,你收拾一下,皇上就进来了。”水溶看看雪雁,“你到外边守着,闲杂人都不许进来,不听话的,便直接杀了,不管是谁。”水溶冰冷的声音让人有些害怕,连黛玉也不曾见过,原来他还会这样的冷酷无情。
“是。”雪雁答应了一声,端着汤碗下去,退了众人,然后纵身上了屋顶。两只白色的雕儿被召唤过来,在听雨轩的屋顶盘旋。
“好,你去请吧,我就好了。”黛玉听了,忙站起身来,自抬手拢了一下散乱的头发。
玄泽一身黑衣跟在水溶后面进了黛玉的屋子,先打量了一身素服的黛玉,肚子已经很明显的隆起,七个月的身孕,让黛玉的全身都有些浮肿,原本瘦瘦的瓜子脸,此时也有些团圆。
“玉儿,这几日要多注意身子,你和孩子都很重要,知道吗?”玄泽走进前,拍拍黛玉的肩膀,叹道。
“是,玉儿记住皇上的话了。”黛玉轻笑点头,原来皇上有时也像个慈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