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苏培盛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进去通报了。
片刻后,苏培盛又出来道:“公主,万岁爷请您进去。”
宜萱点头,便径直入殿中,弘时既然已经跪了三个时辰,这么久的时间,汗阿玛的气儿应该已经消了大半了吧?弘时就是估摸着时辰,才叫小景子午后才去通知她的。
殿内正袅袅燃烧着龙涎香,宜萱莲步轻易打帘子进了暖阁中,施施然见了礼,“汗阿玛万福金安。”
只见坐在临床榻上的雍正皇帝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沉香木佛珠撩在了紫檀案几上,“你若是来替那孽子说项的,就不必开口了!”
宜萱此刻还跪在地上,不禁暗叹,火气居然还没消啊,便抬头带着几分撒娇道:“汗阿玛,女儿可以先起来吗?”
雍正皇帝瞥了一眼乖巧柔顺的女儿(乃确定?)一眼,终于还是不忍心迁怒与她,便道:“起来吧。”
“谢汗阿玛!”宜萱展出一脸的笑容,忙又上前了几步,“阿玛,您还在生时儿的气吗?”
雍正皇帝哼了一声,“别跟朕提那个孽障!这些年,原还以为他沉稳了几分!没想到竟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朕!!”
见自己阿玛已经把弘时的儿女私情问题,上升到了“忤逆不孝”的高度,宜萱暗叹一口,便道:“是啊,时儿好久都没这么任性了。”宜萱顿了顿,又道:“汗阿玛,其实女儿倒是希望时儿能性情一些。”
“嗯?”雍正皱起了眉头。
宜萱面带微笑,道:“如今,时儿的确渐渐恢复了一些。可女儿永远忘不了,当年他刚刚从山西回来时候的模样。”
雍正听了这话,不禁微微动容,他素来是个严父,很少会心疼儿子,可对于弘时,那一次他的的确确也心疼了。
宜萱叹息着,声音有些许的哽咽:“女儿不晓得时儿在山西发生了什么,但却清楚,不只是受苦挨饿那么简单,时儿曾经跟女儿说过,他看到过太多触目惊心的东西,譬如易子而食。”
说完这句,宜萱不禁沉默了数息,然后才继续道:“再譬如,时儿说过,他曾经在饿到极点的时候,丢失过比性命还重要的尊严!”——为了掩盖那个连她都不能告知的秘密,时儿要求子文派出三首,暗杀了被流放宁古塔的觉罗华显。
雍正叹着气道:“他不曾对朕说过这些。”
宜萱继续道:“阿玛想必也感觉得道,时儿从山西回来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沉稳、成熟、果决,更没有了从前妇人之仁。可是女儿看在眼里,却很害怕,他就像是一个彻底摒弃了感情的人一样!所以——女儿一直希望,他心中能有个牵绊,最好是一辈子的牵绊。”
到此,雍正笑了:“说到底,你还是再替那个孽障说话!”
宜萱点头:“是,时儿是女儿的亲弟弟,女儿希望他能够得到所求。”
宜萱这般坦然地承认,倒是叫雍正凝滞了片刻。
宜萱见汗阿玛不出声,便道:“有喜欢的女子,能够常伴身边,并不见得是坏事。何况,纳喇星移,也不是个狐媚的女子。她已经等了时儿整整六年了,耽误得太久了。”
雍正听了这话,挥手道:“萱儿,你退下吧。”
宜萱看不透阿玛此刻的表情,于是道:“阿玛若是不愿将星移指婚给时儿,那也请给她指一个好人家吧。她真的是个好姑娘。”
“朕知道了。”说了这句话,雍正似乎无意再多说什么。他的脸色是肃穆的,一如帝王应有的威严,叫人看不出半点情绪。喜怒不形于色,阿玛如今是真的做到了。
宜萱知道自己能说的、该说的,都已经说尽了,剩下的,便要看天意了。于是躬身做一个万福,便轻盈退了出去。刚走出养心殿,便看到远远跪在台阶之下的弘时,是一双期待的目光。
宜萱走近前,道:“汗阿玛没说允还是不允。”
弘时却露出了一个满脸都洋溢的笑容,已经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我明白了!”
看着弘时多年未曾有过的笑脸,宜萱暗暗想着,阿玛的意思是……答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