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蛤是谁送的?”宜萱沉声问道。
星移笑着摇了摇头,“一盒雪蛤,还是品质上乘的雪蛤,又如何能拿来治人罪名呢?且不说我没吃,就算吃了有什么不妥,她也可以说根本不知道害处,不知者无罪,能还把她怎么了?说不准,我还会被人说狗咬吕洞宾呢!”
宜萱心底一黯,这内宫中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隐蔽,也越来越深沉了。
星移始终没有说这个“她”到底是谁,宜萱也无从揣测,也无心揣度,既然她懂得小心防备,想必也不会有怀着永瑞时候的诸多坎坷了。
宜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有时儿一直护着你,自然什么都不打紧。”
从前她要说这种话,星移必然会脸红,可此刻她脸色有些黯淡,神色有些惆怅,“皇上再宠爱我,新宠也总是没断过。”
这话是酸涩的,宫里的女人都会酸,因为皇帝的嫔妃永远是越来越多,年轻美貌的新人也一波换一波。而星移如今的年纪,也不年轻了,虽然容色过人,但终究比不得那些年轻娇嫩的面庞。而随着她年纪的增长,这种酸涩,只怕会越来越多。这是无法避免的状况。
弘时又有了新宠吗?依稀之前在皇额娘宫里听她唠叨过一句,宠着个出身卑贱的,可不是好事。
可见这个新宠,应该是不只是宫女出身吧?只是若只是宫女,静嫔、谨嫔和谦嫔也是包衣宫女出身,皇额娘不至于有所不满吧?只是想着,内宫的事儿,何必掺和呢,于是安慰了星移几句,便离开了景仁宫。
乘坐着肩舆,行至延禧宫宫门前,突然一盆的洗脸水便从延禧门里泼了出来。抬肩舆的太监虽然极力躲避,却还是淋了宜萱满腿湿漉漉的,前头那个抬肩舆的太监更是满头淋漓。
遇到这种状况,叫宜萱如何能不恼火?!宫里素来规矩分明,怎可当真宫门口便往外头泼水?何况如今已经秋日寒凉,冷冷一盆水泼一身,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儿!
“谁这般没规矩?!!”宜萱下了肩舆,看着湿漉漉的下半身,便训斥出声。
延禧门里头是个约莫才十三四岁的小宫女,虽然穿得只是豆绿色宫装,却不是宫女所穿的低级绸缎,瞧着光泽竟是嫔妃用度才有的潞绸。
那小宫女长得稚嫩生生,却是一脸的趾高气扬,她狠狠瞪过一个白眼来,讥笑道:“瞎嚷嚷什么呢!!不就是一盆洗脸水吗?这可是滴了玫瑰花露的,香着呢,便宜你了!!”
宜萱登时气都不打一处来,宫里竟然还有这样嚣张的宫女?也不晓得是仗了谁的势!!
宜萱还没来得及再做训斥,玉簪已然怒不可遏,她大吼一声“放肆”,怒冲冲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奴才也敢对主子无礼?!是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那小宫女一脸的昂然不惧,“我管是哪宫的娘娘小主呢!瞧那打扮,也知道不是个得宠的主儿!!”
宜萱顿时一噎,娘娘?小主??你妹的,居然把她当成宫里的嫔妃了!!
小宫女斗志昂扬地尖声道:“我可告诉你,别以为我只是普通宫女!!如今宫里最得宠的灵贵人是我表姐!连主位静嫔都不敢得罪我,你又算那号人物?!!要是得罪了姑奶奶,小心押你去慎刑司挨板子!!”
宜萱竟是怒不起来,见了如此稀奇现象,都忍不住笑了,“灵贵人?我怎么听说过有这么一位?何况,据我所知,最得宠的可是旁边景仁宫的主位纯妃纳喇氏呀!”
那小宫女扬着下巴讥笑道:“纯妃?!她可都三十多岁了,早就人老珠黄了!!”说着,她那桃花眼中还带着轻蔑之色。
可小宫女的话才刚落音,那未被骂做“人老珠黄”的纯妃已经走到了延禧宫门口。
小宫女声音尖锐昂扬,星移又不是聋子,自然是听了个真真。此刻她的脸色铁青难看,平日里的温和仪态都快要保持不住了。
星移不是个没耐性的人,着实是那个小宫女骂得太过分了些。
小宫女想必是认得星移,此刻脸色有些战战兢兢,却还色厉内荏地昂着脖子道:“纯妃……娘娘,那人老珠黄的话,我只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可不是我说的!!你……您可不能怪罪奴才!”
星移虽然恼怒,却根本没搭理那个小宫女,估计是觉得她一个妃主跟个奴才吵架太掉价了,所以她只施施然走到宜萱跟前,见了礼,便道:“姐姐的手帕方才掉在我宫里。”
那是一方绣着丹凤朝阳的素锦帕子,约莫是方才在景仁宫喝茶的时候,随手搁在案上,结果就忘了收起来。
小宫女桃花眼眨了眨,“纯妃娘娘叫她姐姐?年纪居然这么老了?倒是没看出来!”
宜萱狠狠一记刀子眼甩过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妹的,她终于明白刚才星移为什么脸色铁青了,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骂“老”。她现在真想把这个嚣张的小宫女剁吧剁吧扔进池子里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