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身残志坚(2 / 2)

我是女先生 小叙 0 字 2021-09-27

我不知道舅老爷想让我说什么,懵懵的回着,“后来,我就被姥姥带来找你了。”

舅老爷低头还在鼓捣的菜地,嘴里轻声的应着,“再想想,那场雨给你带来了什么。”

“就是它下了好几天,还把杆子下……”

我说着,瞪大眼睛,“是那场雨把袁大头冲出来的,不然姥姥会误会我的,我二舅也娶不了二舅妈,他们都以为我很坏,要祸害人,再加上当时太姥把金镯子藏起来了,二舅妈当时还说我是不想让二舅结婚,就是那场大雨让袁大头出来的同时解决了小六的手术问题,太姥也说了实话的!!”

舅老爷点头,漫不经心的看向我。“没有那场雨,你会怎么样,按照你姥姥的脾气,会轻易的就让这事过去吗,就算你当时脑子混沌,她也会让你长记性的,然而,那场雨一下,间接的让一切真相大白,你姥姥不但没有再责罚你还为了给你解决让你上学以及老娃子的事情把你送到我这来了,你说,这一切的机缘,是不是都是那场大雨?”

听舅老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才想到这中间的衔接关系,要是没那场大雨,姥姥也一定认为我是很坏的孩子,就算是最后不让我少根手指,那大家的误会也是很深的,而且,按照姥姥的性格,她觉得我坏的无可救药了,气急了她连‘为民除害’的心都有,根本也没什么脸面把我送到舅老爷这里来。

是那场大雨都给解决了,宝被冲出来,小六有钱手术,太姥也愿意再把镯子拿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姥姥开始想我的问题,她知道我不是故意坏人家又怕我被老娃子盯上……所以,这才咬牙把我送到了舅老爷这里……

越想我当年的这些事我心里越毛,要是没雨,当时可怎么收场啊。

“现在,你还要说老天爷没有帮过你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可是……”

“没有可是。”

舅老爷放下水瓢走到我的身前,“凡入阴阳者,不论得志早晚,途中皆有坎坷,所谓五弊三缺,无论是鳏寡孤独残,还是钱命权,或情或欲或贪或执,哪步都是劫,哪步都有定,之所以大先生少之又少,就是因为成道之难,让人望而生怯,而你,现在就有了这个怯,怯懦。“

我咬牙,“不,我不是怯懦,我谁都不服,我只是不想做无用功而已!”

舅老爷笑了,“无用功,世间的所有事,再看不到结果时,都是无用功,读书有用吗,无用,追求有用吗,无用,在没得到结果的时候,你告诉我,什么是有用的。”

“我……”

我摇头,说不出来。

舅老爷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不是你第一次动摇,也肯定不是最后一次,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日后,不管你还要动摇多少次,我都不能给你什么答案,你所有的疑问,你都要去问自己,你自己觉得你可以,那就可以,别人是给不了你答案的。”

我微微的沉了沉心绪,“舅老爷,我不想当个纠结的人,我现在只是知道自己虎骨是断的,我怕我执着到最后那结果……”

“你永远都成为不了大先生。”

“啊?”

舅老爷很淡定的看着我,“我给你的答案,就是你做不了先生,你也成不了先生。”

“我……”

“怎么,你来,不就是问我这个的么。”

我咬唇,“可你刚刚还……”

“不甘心?”

我垂下眼,有些生气,“嗯。”

“不服气?”

“嗯。”

“所以啊,那为什么要问我呢,这才是你心里的答案。”

我僵在原地,看着舅老爷云淡风轻的转身回屋,兀自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忽然发觉,自己又头脑一热无理取闹了,我如果真的像自己说的要放弃,那自己是最最不服气的啊,只是,心被这两晚弄得真的很乱,“舅老爷,我……”

刚想追进屋子,舅老爷已经出来又站到了我的身前,“还要说什么。”

“我知道了,我其实……只是怕……”

我有些内疚的看着他,“对不起舅老爷,我知道自己好冲动,只是我真的怕,我怕我姥姥不安心,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

舅老爷点头打断我的话,“不用多说了,遇事,不要一开始就想着是不是老天爷不帮你,而是要想想,是不是本身方法就出了问题。”

说着,他递给我一个小盒子,“这是我送你的,以后,你应该会用的上。”

我有些疑惑的打开,盒子不大,里面装着的木质小圆盘,上下只有三层,最上面的一层是个小小的指针,中间是休,生,伤等八门,下面一层则是方位,很小,下面最大的那块圆盘也就我巴掌那么大,上面的字都是雕刻的,我微微的拧了一下,能动,而同一时间,那个小指针也随着我拧的力度在颤,“这是什么……”

“我以前做过的一个小玩意儿,只要你调到自己所站的方位,它会帮你找到吉位,懂我的意思吗。”

我有些惊喜的试着,看了一眼现在自己站着的方向,微微的扭动,指针居然晃动两下就指向了大门,我张大嘴,:“是找门的!可以找生门!”

舅老爷点头,“带着吧,以后,会帮你省下很多事情……”

说实话,这一刻满心都是过意不去的,我这动不动就血往上涌跑来闹一通的,舅老爷不但不怪我,还送我东西,“舅老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心乱……”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记得你刚刚问我,说我为什么不提点告诉你未来需要规避的东西吗,其实不是我不想,而是我说了,你会造做吗,这个,就是我在你小时候说过的苦因。

与其我说出来,你这个性格还会想着要去用力试探,那还不如我不说,个中因果,你自当体会,这世间拥扰无数繁花,是劫是缘在我看来都是云烟,而你呢,你未体会又哪里懂得什么叫放下,所以,我才告诉你,自己去看,自己去听,一切,听你自己的心,还是那句话,要成大事,必先静心。”

我无话可说,重重的点头,“我明白了,舅老爷,不管今晚那些大仙来不来,我都相信我自己,我可以做个领堂大神,我觉得可以,真的!”

舅老爷眼底流淌出一些无奈,“那就回吧,记着,人这一生最要学会的就是道别,跟过去道别,跟朋友道别,跟亲人道别,直至,跟人世道别……只是,不要留下遗憾,你姥姥一辈子气胜,她放不下的太多了,不要让她在最后,走的不安。”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点头,“我明白,哪怕今晚灯还不亮,我也会跟姥姥讲,我不会让她失望,也不会让她担心的……”

“回吧。”

舅老爷默默的转身,“我知道,你不会让她失望的……”

我看着舅老爷的背影,手则用力的攥成了拳,舅老爷,我也不会让你失望,再也不会因为先生这事儿动摇了。

直接下山,路过林子口时我还特意试了一下,抬眼只需清楚自己现在的方位,拧动后指针就会给我指出最开始我很难找的休门,很神奇,很有用,虽然我不明白舅老爷为啥现在才给我,不过这东西绝对是个宝贝!

跑的很快,我还惦记着回去看姥姥,快到死人沟的时候再次听见了有人叫我,没多合计,直接停脚,“小讨厌?”

小讨厌从树后探头,看着我只露出圆溜溜的眼睛,“四宝,你接了黑妈妈怎么不通知各路大神呢,现在不找,以后他们就不会临你身帮你的!”

我皱眉,“你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我这两晚一直在等他们来!”

“不可能!”

小讨厌的童声很坚决干脆,“我在洞里只知道你接了黑妈妈的令旗,但是没有听到你通知各路大神的消息,不然我也不会来问你的!”

这真是好久不见上来就给我说蒙了,“我姥姥通知了,是他们不来,他们瞧不上我!”

“不可能的!“

小讨厌声音里满是不服,“当年我帮你找出对付黑龙的锄头时各山头有名有号的仙神就已经知道你将是下一任领堂大神了,我帮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早早的认可你,只要你通知一出,他们就会派门下弟子前去引灯,以证你领堂大神的身份的!”

我越发不懂,“是,我记得当初的事儿,我姥姥也说,那天院里来的仙儿回去就会说我厉害的,因为他们不知道你一直在帮我,可是前晚上我一接完令旗,我姥姥就弄破手指画符通知了……等等!你是说得我通知吗!”

“当然了,你接完令旗领堂子的就是你了,当然得你,别人借不到气了哪里还会……喂!四宝!!”

我脚下狂跑着回头看它,“谢谢你了小讨厌!我知道哪出差错了!你快回洞里去吧!回头我起势了你想我怎么给你封我怎么给你封!!”

跑出老远,我还能听到小讨厌的叹气,虽然我自己也对这个失误很无语,但万幸还可以纠正啊!

都怪我,早知道一开始跟姥姥对程序对的细些就好了,接完旗的时候姥姥状态就开始不行了,她上次接领堂令旗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上哪还有精力记得这么清楚啊!

一路狂撂跑回家门,小六听声就从屋里奔出来,“四姐,我得跟你聊聊,梦想你得知道,它就不是容易实现的,居里夫人的梦想就是去发现镭,为了这个她抛弃了荣华富贵,结果……”

我一把拽出他兜里露出一角的作文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半篇什么梦想是力量的源泉,智慧的摇篮,冲锋的战旗……

“四姐,你别看啊,我为了你特意写的背的呢……”

看着小六的脸,我很认真的张嘴,“我那是气话,我知道要怎么做,不用听这个。”

“可你不是说你是残虎么……”

我长吐出一口气,“所以啊,要身残志坚!!”

说完,在小六呆滞的眼神里直接回屋,“姥姥呢!”

……

“妈,咱今晚就别出去了。”

天一黑,姥姥就挣扎着要起身,二舅看着她灰蒙蒙的眼各种心疼,“你听我的,咱好好的在屋里休息行吗。”

姥姥不太有说话的力气,但是手很执着的指着院子,“等……等……”

“妈,你……”

“二舅。”

我尽量让自己忽视妈妈嘤嘤的哭声,提气看着二舅张口,“今晚一定可以的,相信我,不然姥姥不会甘心的。”

二舅眉头紧皱,“可是你姥在外面坐着太遭罪了。”

“相信我啊!!”

我用力的握紧他的胳膊,“不然你让姥姥在屋里躺着她也是不甘啊!”

姥爷没什么表情在旁边点头,“若文,扶你妈出去,不到最后一刻,她心不安。”

二舅忍着泪,看了我一眼拦腰抱起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姥姥,小心的放到太师椅上看着我说,“今晚就等到十二点,下半夜太冷了,湿气重,她身体顶不住的。”

我没说话,而是回屋取出脸盆,小心的给姥姥擦了擦手看向二舅,“灯都亮了后,你们就做好准备,一定要看好我妈和舅妈,别让她们弄脏了……姥姥的衣服……”

二舅一听就急了,“四宝,你这是啥意思啊。”

我用力的吸了下鼻子,声音却没什么力气:“没什么意思……你听我的就行了……”

说完,我起身让小六像之前一样站在门里,然后让二舅进屋,抬眼努力的朝着睁眼都已经费劲的姥姥笑了笑,“姥,葆四要成大神了!”

姥姥虚弱的扯着嘴角,:“好……好……”

我不在说话,吐出一口气后自己把红线系到脚上,拿出剪刀放到姥姥的腿上,起身后用力的清了一下嗓子,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点香后一口重重的咬下,完全没感觉到疼,心太疼了,别的痛感也就没有了,见血后往红纸上一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点燃,用力一扬,“白山薛葆四以新任领堂大神身份召集众仙临位!!!!”

“四宝……你喊啥啊……”

姥姥眯着眼听着我声询问着,我看着烧尽的红纸看着她用力轻笑,“我喊我是大神了,他们马上就来了……”

“喔……”

站到姥姥的身边,我脊背停直的站在那里,没出五分钟,只见门内的小六忽然一阵哆嗦,随即蹿了过来!

是蹿,小六是直接从门口两步蹿过来的,来到黑妈妈的坛案桌前张嘴就尖声尖气的开口,“奉西山蓬天洞长耳大仙之命再此恭贺黑妈妈新任大神即位,如有事相请,大仙必会出手相助!义不容辞!!”

我睁大眼,原来小六是要做这个的,那他自己知道不?

正合计着,只见一盏油灯下的红纸腾地烧起,连带着点燃灯托里的灯油,橘光乍现。

“姥……你看,亮了,亮了!!”

我激动的用力的扯住姥姥的手,话音还没落,小六突然原地又来了一个空翻,特别的高,几乎是拔地而起,落地后,声音震震,“吾奉翠云山蟒黑龙之命恭贺黑妈妈新任大神接位,堂主带话,新任大神小小年纪便知它心之所畏,日后道行必将了得,接管大神它心服口服,日后若有求请,它无二话!!”

黑龙……

是那个牛哄哄却怕锄头的大蛇……

我眼底一热,呆呆的看着油灯再亮一盏,只见小六忽然又摇晃忸怩起来,声音也娇嫩尖细,“奉潭仙洞胡小英仙姑之命特来拜贺,恭贺黑妈妈新任大神即位,仙姑带话,善事留名,有事相请,无须客气!“

“谢谢……谢谢……“

我看着一盏接一盏亮起的油灯,老实讲,感觉小六折腾的都有些累,他是一刻都没有停歇的,声音状态也次次不同,或严肃,或亲切,或阴冷,或尖细,直到三十盏油灯全部亮起,小六也直接回到门口内侧,软软的滑着门内柱子坐到原地。

我激动的蹲下身体看着姥姥,“姥,你看,油灯亮了,油灯全都亮了……”

姥姥的眼皮颤动了两下,睁开后微光闪动,嘴角也情不自禁的勾起,“像星星啊……像星星……快,剪刀,剪刀呢……”

“在这。”

我忍着泪把剪刀塞进姥姥的手里,提起脚中间的红线递给她,“剪开葆四以后就是大先生了,老厉害老厉害的大先生了!!”

姥姥手使不上力气,微微颤着摸着红线,“在这里……在这里……剪开,剪开你的牵绊线……以后……以后要大展……大展拳脚……”

“大展拳脚,大展拳脚!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姥姥剪完后就像个孩子般的笑了,手一松,扔下剪刀,“让姥姥看看,看看我的大神……”

我半蹲在姥姥的身前,含着泪用力的笑着看她,“那些大仙儿说了,说以后我有事都会来帮我的,姥姥,他们都会来的……”

姥姥笑着,手却在我的脸上摩挲着,“不要哭,眼泪,不好……不好……”

我吸着鼻子点头,“我不哭,我没哭,我就是高兴,姥,你高不高兴!!”

姥姥点头,眼里的暗光一闪一闪的像要随时熄灭,“高兴啊……姥这辈子,高兴的日子很多,但今天,是最高兴的……要去见你太姥了……姥想她了……”

我咬着唇控制不住颤抖着,“你见了太姥,要跟她讲,我……我很想她,但是我,我会坚强的,我不会……不会没出息,就知道哭……不会的……”

姥姥含笑着点头,“你太姥说……她最乐意听的,就是你唱歌,你唱吧,她一会来了,就会听到了……唱,唱那天咱全家人都在,你在台上唱的那些……那天,咱全家人多乐呵啊……是吧。”

“嗯……”

我用力的抹了一下眼泪,看着姥姥就唱了起来,“我要上学校,天天不迟到……”

“不是这个……”

姥姥摇头,有些迷离的看向院子门口,“你太姥来了……她来接我了……你唱,你唱你说老师教你们给妈妈唱的那首……你太姥爱听,她老说你是唱给她的……”

我回头,什么都没看见,不过还是听话的张嘴,“~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孩子想妈妈,日日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眼睛眨啊眨……姥姥……”

她没在回应我,而是把头慢慢,慢慢的枕到了我的肩膀,渐渐的,身体也朝着我前倾过来,我用力撑着她防止她从凳子上掉下来,擦泪抬头看着天,嘴里还在轻声的哼唱着,“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姥姥,你记着,西南大路,你朝前走……”

“妈!!!”

妈妈从屋里出来,嘴里喊着就要往这边扑,二舅用力的拉扯着她,“别过去!别给妈的衣服弄脏了!!“

“妈!!你跟我再说句话啊!你跟我在说句话啊!妈啊!妈啊,你跟我说句话啊啊!!!”

二舅妈也哭的不行,跟在二舅的身边用力扶着妈妈,“若君!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我用力的吸着鼻子,抱着姥姥瘦瘦的身体,咬牙看向大门的位置,“去西南啊!姥姥!西南大路你朝前走啊!!!!”

喊完,泪眼婆娑中却隐隐的看见了四个身影,心里一紧,“四个……二舅!!二舅!!”

二舅让二舅妈拉好妈妈过来使劲儿的用袖头子擦干泪过来帮我抱着姥姥,“怎么了……”

“姥爷,姥爷……”

我六神无主的看着二舅先让姥姥在椅子上坐好,连滚带爬的就奔向屋里,‘砰’!的推开姥爷的屋门,直到看见穿着崭新躺在炕上的姥爷双腿一软直接跪地!

二舅从后面跟上来,猛地就是一嗓子,“爸!爸!!你怎么了爸!!!”

姥爷的炕边还满是黑色的药丸,二舅徒劳崩溃的伸手想从姥爷的嘴里掏出什么,半晌,只能‘嗷’!!的一声崩溃大喊,“你在做什么啊!!!!”

我却像是傻了一般的跪在那里,耳边什么都听不见了,抬眼,只是看着姥爷手下压着的一张纸,控制不住哆嗦的从姥爷的手下把那张纸拿出,用力的擦泪,再擦,才能看清,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既不能走,也不能起,凤年一走,更不能在拖累儿女,我心无挂牵,只等跟凤年一同离开,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已无遗憾,若文,切记照顾好家人,为父先走一步,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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